香港警署的办公室里,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空气中的雪茄味搅得愈发浓郁。沈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份巡逻报表,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窗外,雷洛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驶出警署大门,黑色的轿车在阳光下闪着油光,车后座上隐约能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一看就是来“拜访”雷洛的富商。
“沈警长,吕探长让您过去一趟。”门口传来黄先生的声音,他脸上堆着惯有的笑容,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
沈言放下笔,整了整警服外套——这件熨帖的制服他穿了快十年,肩章上的星徽从一颗变成了三颗,却始终没染上雷洛那帮人的“铜臭味”。
雷洛的办公室比他的大了三倍,墙上挂着港督亲笔题写的“勤政爱民”匾额,桌上摆着水晶杯和洋酒,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私人会所。此刻,雷洛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谈笑风生,桌上的托盘里放着几包白色粉末,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
“阿言来了,快坐。”雷洛挥了挥手,语气热络,“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布里斯托尔先生,从伦敦来的‘大生意’人。”
沈言和那洋人握了握手,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戒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在沙发上坐下。他知道雷洛的用意——这是在暗示他,贩毒的生意做得很大,想拉他入伙分一杯羹。
“布里斯托尔先生这次带来的‘货’,品质是顶流的。”雷洛拿起一包白粉,用手指沾了点凑到鼻尖,“我打算让你在西贡那边开个分销点,凭你的人脉,一年至少能多赚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沈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吕探长知道,我对这生意没兴趣。”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布里斯托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黄先生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在香港警队,还没人敢这么直接地拒绝雷洛。
雷洛放下手里的白粉,眯起眼睛盯着沈言,雪茄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阿言,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不是不给面子。”沈言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沈言有三不碰:鸦片不碰,白面不碰,逼良为娼的事不碰。这是底线,谁来说都没用。”
他不是故作清高。
在西贡的码头,他见过太多被毒品毁掉的家庭。有劳工把血汗钱换成烟土,最后卖儿鬻女;有帮派为了抢地盘火并,尸体漂在海里三天没人收;甚至有母亲为了换一口白粉,眼睁睁看着孩子掉进海里——那些场景,比任何说教都让他明白,毒品这东西,沾了就没救。
更重要的是,他的根基在华人圈子,在走私航线,在东南亚的工厂。一旦沾了毒,不仅会得罪内地的关系,还会让那些信任他的华人寒心,得不偿失。
雷洛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忽然笑了:“好一个‘三不碰’!行,我不勉强你。不过阿言,你不碰可以,但别挡别人的财路,这点规矩,你懂吧?”
“自然懂。”沈言点头,“只要不在西贡的地界卖,不祸祸我的人,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和雷洛之间的默契。雷洛的人可以在九龙、新界贩毒,甚至可以从他的码头过货,只要不把摊子铺到西贡,不逼着他的弟兄沾毒,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警署出来,沈言特意绕路去了西贡的码头。
傍晚的码头总是最热闹的,工人扛着货箱穿梭,小贩推着车叫卖,孩子们在栈桥上追逐打闹。沈言走到一个卖鱼蛋的小摊前,刚要叫一份,就看到两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一个搬运工身边,手里拿着个小纸包。
“滚开!”那搬运工猛地推开他们,脸色涨得通红,“沈爷说了,谁沾这玩意儿,立马赶出西贡!”
两个年轻人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想纠缠,却被巡逻的安保队员看到了。张班长带着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两人按在地上,搜出纸包里的白粉,反手给了他们两拳:“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西贡撒野!”
“沈爷!”张班长看到沈言,连忙松手,“这俩是雷洛的人,想在码头兜售白粉,我这就把他们扔出去!”
“等等。”沈言走过去,看着地上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回去告诉雷洛,我的话,他的人没听清,我再重复一遍:西贡的码头,我的工厂,我的人,谁也别想碰毒品。下次再让我抓到,就不是扔出去这么简单了。”
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了,码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还是沈爷硬气!”一个老搬运工竖起大拇指,“上次有个弟兄想偷偷抽鸦片,被沈爷发现,直接打断了腿赶出去,现在谁还敢碰那东西?”
“就是!咱们在西贡能安安分分赚钱,全靠沈爷立的规矩!”
沈言摆摆手,让大家散了,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雷洛的胃口越来越大,毒品生意的利润又高得惊人,他们迟早会把主意打到西贡来,到时候,他和雷洛之间,怕是免不了一场冲突。
为了防患于未然,沈言特意加强了西贡的安保。
在码头的入口设了检查站,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接受搜查;让张班长带人在西贡的大街小巷巡逻,尤其是酒吧、赌场这些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一旦发现有人贩毒,格杀勿论;甚至连往来的货轮,都要经过安航公司的人仔细检查,防止有人夹带毒品。
“沈爷,这么查,会不会太得罪雷洛了?”王铁柱有些担心,“昨天他的人来运一批‘布料’,咱们的人非要开箱检查,闹得很不愉快。”
“布料?”沈言冷笑,“我看是‘白布料’吧。让他们查,越严越好。雷洛要是有意见,让他亲自来找我。”
他就是要让雷洛知道,他沈言的底线,谁也不能碰。
这天,雷洛果然派人来了,还是黄先生。他带来了一箱子金条,说是“给沈爷的茶钱”,想让沈言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在西贡的边缘地带开一家“烟馆”。
“黄先生,这些东西请带回。”沈言指着金条,语气冷淡,“西贡的规矩,不会改。别说开烟馆,就是有人敢在这儿抽一口,我也绝不姑息。”
黄先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沈爷,您这就没意思了。吕探长说了,给您三成的利润,这还不够?”
“钱我有得赚,不用靠这个。”沈言站起身,“黄先生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还要去工厂看看。”
黄先生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时撂下一句:“沈爷,您会后悔的!”
沈言没理会他。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现在的西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混乱的渔村了。这里有上万名华人在此安家,有十几家工厂日夜开工,有学堂,有医院,有市集,俨然一个小型的“华人王国”。他不能让毒品这个毒瘤,毁掉这里的一切。
晚上,沈言在工厂的食堂和工人们一起吃饭。
王师傅端着一碗面走过来,笑着说:“沈爷,今天新做了海鲜味的方便面,您尝尝。”
沈言接过面,刚吃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枪声。张班长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枪:“沈爷,雷洛的人来了,带着几十号人,在码头外闹事!”
沈言放下碗筷,站起身:“让弟兄们准备战斗,告诉他们,守住码头,别让一个人进来!”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雷洛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枪,还开来了两辆卡车,想强行冲开码头的闸门。安航的弟兄们早有准备,在闸门后架起了重机枪,沙袋堆成了掩体,李铁柱带着工兵在码头外埋了地雷,严阵以待。
“沈言!你给我出来!”卡车上传来雷虎的叫嚣声,“识相的就打开闸门,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言走到了望塔上,拿起扩音器:“雷虎,回去告诉雷洛,想在西贡贩毒,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刚落,对方就开火了。子弹打在闸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安航的弟兄们立刻反击,重机枪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子弹像雨点般射向对方的卡车。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雷洛的人始终没能突破防线,反而被地雷炸翻了一辆卡车,死伤惨重。雷虎见势不妙,只好带着人狼狈地撤退了。
战斗结束后,码头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弹壳和血迹。弟兄们互相包扎伤口,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股同仇敌忾的斗志。
“沈爷,咱们把雷洛彻底得罪了,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王铁柱看着地上的血迹,忧心忡忡。
“早得罪晚得罪,迟早要得罪。”沈言看着远处香港岛的方向,眼神坚定,“与其将来被他拖下水,不如现在就摆明立场。咱们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偷不抢,不沾毒品,光明正大,怕他什么?”
弟兄们纷纷点头,眼里燃起了斗志。
是啊,他们在西贡,靠运货赚钱,靠建厂吃饭,靠自己的本事守护家园,凭什么要看雷洛的脸色?凭什么要容忍毒品污染这片净土?
沈言看着弟兄们坚毅的脸庞,心里忽然踏实了。
他知道,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他们守住“不碰毒品”的底线,守住西贡这片土地,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们也能站着活下去。
夜色渐深,西贡的码头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巡逻的弟兄们脚步声格外清晰。沈言站在了望塔上,看着远处的海面,那里的航标灯依旧明亮,指引着方向。
金血在体内奔腾,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玉骨支撑着他的身躯,让他在这场正邪的较量中,站得更加沉稳。
挺好。
他想。
有些底线,必须守住;有些原则,不能退让。哪怕因此得罪再大的势力,哪怕将来要面对再多的风雨,他也无怨无悔。因为他守护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意,更是上万名华人的安宁,是这片土地的干净与希望。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货轮缓缓驶入港湾,甲板上的弟兄们握紧了手中的枪,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更加艰难,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守住底线,就一定能在这片土地上,活出属于自己的尊严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