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掌声仿佛还粘在耳膜上,后台的空气却已彻底被兴奋和松驰点燃。油彩未卸,大褂未脱,混杂着汗水、粉底和一种名为“成就感”的炽热气息。兄弟们互相捶打着肩膀,语无伦次地复述着台上的“险情”和“高光”,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财务总监李姐拿着手机,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冷静:“初步数据出来了,线上直播峰值……破了我们娱乐直播的记录。打赏总额……嗯,还不错。热搜上了三个,都是正向的。”
“耶——!”不知道谁先欢呼了一声,随即演变成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庆祝。t.饶子一把搂住旁边的t.桥鹊,原地转了个圈;t.抓马则跳到t.安子阳背上,差点把两人一起带倒;连一向沉稳的t.徐来,眼角眉梢也漾开了明亮的笑意。
赵太阳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群“脱缰的野马”,没去制止。他接过李姐递来的平板,快速扫过数据,眼底掠过一丝满意,但很快收敛。他提高声音:“安静一下!”
喧嚣稍稍平息,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
“今晚,辛苦了。”赵太阳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无论是开场前紧张到同手同脚的,还是台上临场发挥差点把自己‘演’进去的,都完成得很好。我们证明了,听潮阁不仅能帅,能暖心,能沙雕——”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也能认认真真,把一件事做好,做出彩。”
掌声再次在后台响起,比观众的掌声更用力,更真心。
“所以,”赵太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今晚罕见的、近乎“慈祥”的微笑,“庆功。老地方,‘老王烧烤’,我请客。除了酒,管够。”
“嗷——!!赵总万岁!”
“老板大气!”
“快快快,卸妆换衣服!别让老王收摊!”
人群“轰”地散开,冲向更衣室,速度快得像一阵风。二十分钟后,几十号人已经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剧场后巷那家烟火缭绕、招牌油腻却香味扑鼻的“老王烧烤”摊前。
塑料桌椅被拼成几张长条,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帅气却毫无形象可言的年轻人。炭火炙烤着肉串、鸡翅、韭菜、茄子……油脂滴落,滋啦作响,升腾的烟雾带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霸道香气,瞬间将舞台上精致的光影置换成了粗粝真实的人间烟火。
冰镇的啤酒和可乐在桌上传递,碰杯声、起哄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饶子哥!必须敬你!开场那个‘作业梗’,神来之笔!”t.六月举着可乐罐。
饶子正咬着一串焦香的羊肉,含糊道:“别提了,当时腿都软了,全凭肌肉记忆瞎说。”
“子阳!你那‘太平洋保洁’才绝!我都想好怎么圆了,没想到你能直接摆烂!”t.梓梵大笑着拍安子阳的背。
安子阳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当时是真圆不动了,脑子一抽……”
赵太阳和徐来、张秋水、翔屿等几个人坐在稍靠里的一桌,面前是几碟毛豆花生。赵太阳没吃多少,只是慢慢啜饮着一杯啤酒,看着眼前喧腾的景象。
“赵总,”t.翔屿递过来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鸡脆骨,“您今天在台下,比我们还紧张吧?”
赵太阳接过,笑了笑:“紧张?我是怕你们把剧场拆了,李姐找我算账。”他看向徐来,“徐来,你和饶子那场,节奏带得很好。尤其是后面即兴的部分,比原剧本更打动人。”
徐来温和地道:“是饶子先‘炸’的,我就顺着他那股劲儿往下走。其实……挺爽的,比按部就班痛快。”
“就是风险大。”张秋水慢条斯理地剥着毛豆。
“做什么没风险?”赵太阳看着烤架上跳跃的火苗,“按部就班没风险,但也难出彩。咱们这一行,有时候就得有点‘豁出去’的劲儿。今天这场相声,说白了,就是一次集体的‘豁出去’。效果,你们也看到了。”
另一桌上,气氛更加热烈。几杯饮料下肚(虽然主要是可乐和果汁),话题也越发深入。
t.小奇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t.卿梅梅颜:“卿梅哥,你台上说的那些‘恋爱方法论’,不会真是你熬夜研究的吧?”
卿梅梅颜脸一红,在烧烤摊暖黄的光线下不太明显:“……就,随便看看。”
“得了吧!”t.抓马凑过来,贼兮兮地笑,“我上次可看见你搜索记录里有‘如何自然地和喜欢的人开启话题’、‘送什么礼物不显得刻意’……”
“抓马!你偷看我电脑!”
“我那叫关心同事心理健康!”
一片哄笑。
t.鲸感慨:“不过说真的,今天在台上,看见刘老师坐在下面,我差点以为梦回高中英语课。但后来她递纸条……感觉好像又不一样了。”
“是啊,”t.呐呐点头,“好像……我们真的长大了,成了能让老师放心,甚至骄傲的‘大人’了。虽然干的还是些不太着调的事。”
这句话让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一瞬。炭火的噼啪声和远处城市的夜嚣变得清晰。
t.饶子灌了一大口可乐,抹了抹嘴,忽然说:“哎,你们说,咱们这么折腾,图啥?就图个乐呵?图人前风光?”
没人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t.桥鹊小声说:“一开始可能图个新鲜,图能红。但现在……好像不只是了。我喜欢咱们一起琢磨一个段子,哪怕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喜欢在台上,哪怕翻车了,也知道兄弟们在侧幕条比我还急的样子;也喜欢像现在这样,累瘫了,但能坐在一起撸串吹牛……”
“还有,”t.安子阳补充,声音不大却认真,“喜欢看到有人因为我们的视频、我们的直播、甚至今晚的相声,能暂时忘了烦恼,笑那么一下。那条‘谢谢你们让我今天开心了一点’的私信,我能反复看好几遍。”
更深露重,烧烤摊的热闹渐渐沉淀下来,变成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吹嘘和玩闹少了,多了些平时不太说出口的心里话。
赵太阳不知何时走到了烤炉边,接替了忙不过来的老板,熟练地翻动着肉串。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少了几分总裁的疏离,多了些烟火气的温和。
t.徐来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看着他们,”赵太阳没回头,目光落在滋滋作响的肉串上,“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不是把你们带进了一条太不确定的路。今天说相声,明天可能又要折腾别的。没个安稳。”
徐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宽厚的背影,沉默片刻,说:“赵总,要是图安稳,我们可能就不会在这儿了。学校里、办公室里,安稳的路很多。”他顿了顿,“是您,还有听潮阁,给了我们一个地方,能让我们这点‘不安分’,变成能被大家看见、甚至喜欢的东西。这条不确定的路,走得……挺值的。”
赵太阳翻动肉串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动作。他没说什么,只是将几串烤得金黄冒油的肉递给徐来:“趁热吃。”
庆功宴接近尾声,杯盘狼藉。不少人已经靠在椅背上,望着城市边缘泛起的鱼肚白,眼神放空,身体疲惫,但精神却有种充实的亢奋。
赵太阳站到中间,举起了手里的饮料杯,塑料杯里澄黄的液体微微晃动。
“天快亮了。”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今晚的专场,翻篇了。它是咱们听潮阁成长路上的一个印记,证明咱们能行,但还不是终点。”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那些脸上有油光,有疲惫,更有光。
“路还长,还会有比今晚更大的场子,更难的挑战,更多意想不到的‘翻车’。但就像今晚,翻车了,也能开出不一样的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只要咱们这股心气儿不散,只要咱们还愿意一起‘豁出去’,只要咱们还记得,最初是为了什么而笑,又想让谁因为咱们而笑——”
他举起杯:
“那听潮阁的风,就永远吹得起来,掀得起浪!”
“干杯!”
几十个塑料杯、易拉罐,高高举起,碰撞出并不清脆却无比坚实的响声,混着青年们响亮的应和:
“干杯!”
晨光熹微,照亮了烧烤摊升腾的最后一缕青烟,也照亮了这群勾肩搭背、走向新一天的年轻人。
相声专场的帷幕彻底落下,而属于听潮阁的故事,正随着天色,徐徐展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