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听潮阁的厨房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或者说，恢复了往日“有序的混乱”。
但这份平静在周四上午十点被打破。
赵太阳急匆匆推开训练室的门时，二十几个帅哥正在王师傅指导下练习“文思豆腐”的进阶版——在豆腐上雕字。
“停一下！”赵太阳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出事了。”
所有人都放下刀，看向他。
“美食大赛的评委，”赵太阳深吸一口气，“昨天开始，陆续出现腹泻、呕吐症状。今天上午，八位评委里已经有五位进了医院。包括陈老。”
训练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食……食物中毒？”t.徐来皱眉。
“初步判断是。”赵太阳脸色凝重，“卫生部门已经介入，正在对所有参赛队伍的操作间、食材、成品进行追溯检查。”
“等等，”t.饶子反应过来，“评委们只吃了比赛当天的菜吧？那天所有队伍的菜？”
“对。”赵太阳点头，“所以现在所有参赛队伍都被列为调查对象。我们的操作间，半小时后会被查封检查。”
恐慌瞬间蔓延。
“不是我们！”t.翔屿第一个跳起来，“我们做的菜绝对干净！我洗了八遍手！”
“问题可能不在干不干净。”t.张秋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冷光，“还记得比赛时，有多少队伍用了菌菇类食材吗？如果处理不当，或者有混入毒菌……”
“我们用了香菇。”t.锦程声音发颤，“‘记忆糍粑’的馅料里。”
“香菇是市售的，包装完整，我也焯过水了。”负责处理香菇的t.青山立刻说，“而且我们所有人都吃了，没事。”
“等等，”王师傅忽然想起什么，“夕阳红那边用了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比赛时，隔壁夕阳红操作间飘来的浓郁香气里……似乎有菌菇的鲜味。
“她们的高汤底，”徐来回忆道，“我看到了牛肝菌。云南空运来的新鲜牛肝菌。”
赵太阳立刻掏出手机：“我联系刘大妈。”
电话接通，免提。
“刘姨，听说评委们住院了，您那边……”
“我们也接到通知了！”刘大妈的声音也透着焦急，“卫生局的人刚走，说我们操作间的菌菇样本要带回去检测。小王，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们也要接受检查。”王师傅凑近话筒，“刘姨，你们用的牛肝菌，确定是安全的吗？”
“当然确定！”刘大妈语气笃定，“那是我云南的老姐妹亲自上山采了寄来的，我做了几十年饭，还能分不清毒菌？”
“但万一……”
“没有万一！”刘大妈打断，“小周以前是云南知青，在那边待了十年，什么菌能吃，什么菌有毒，她闭着眼睛都能分出来。我们处理菌菇的流程比制药厂还严格！”
挂断电话，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夕阳红，也不是听潮阁，那是谁？
“还有其他队伍。”t.本色小声说，“我记得有个‘大学生美食社团’，他们的甜品用了野生蜂蜜和……某种花？”
“还有个‘网红夫妻档’，他们做了菌菇火锅。”t.饭团补充。
线索混乱，疑云密布。
半小时后，卫生局的工作人员抵达听潮阁。他们穿着白色防护服，表情严肃，对比赛当天使用的所有厨具、冰箱、甚至垃圾桶都进行了采样。
最要命的是，他们带走了剩余的“时空三明治”样本。
“那是我们唯一的成品了……”饶子看着被装进密封袋的三明治，心疼得像看着孩子被带走。
“配合调查。”赵太阳按住他的肩，“清者自清。”
但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失控。
热搜前三：
#美食大赛评委食物中毒#
#听潮阁 夕阳红 嫌疑最大#
#网红做饭到底靠不靠谱#
点进去，各种猜测和谣言满天飞：
【肯定是听潮阁！那群小年轻一看就不会做饭！】
【夕阳红用的野生菌，八成是那个出问题！】
【听说陈老还在IcU？太吓人了！】
【以后还敢让网红做饭吗？】
评论区充斥着愤怒和指责。听潮阁的官微评论区瞬间沦陷，私信箱里塞满了咒骂和质疑。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t.翔屿看着手机，眼睛红了，“凭什么骂我们？”
“因为我们是网红。”赵太阳的声音很平静，“在很多人眼里，‘网红’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不专业’‘博眼球’‘不可信’。一旦出事，我们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这不公平。”锦程握紧拳头，手背上的烫伤纱布还没拆。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徐来泡了壶新茶，茶香袅袅，“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是谁，做了什么。”
但自我认知无法平息外界的风暴。
下午三点，更坏的消息传来。
有“知情人士”在匿名论坛爆料，说比赛当天，看到听潮阁的成员“偷偷从后门拿进一包不明食材”，并附上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t.青山确实抱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神色匆忙。
“那是垃圾！”青山看到照片，气得声音发颤，“那天我负责扔厨余垃圾！那袋子里是切坏的萝卜和蛋壳！”
“但网友不会信。”张秋水冷静分析，“照片时机太巧，加上现在这个节点，百口莫辩。”
果然，这张照片成了“铁证”。舆论开始一边倒地讨伐听潮阁。
“夕阳红那边呢？”饶子问。
“也有爆料。”樱月刷着手机，“说她们用的牛肝菌其实是便宜货，以次充好。还有人说看到刘大妈在菜市场跟菌菇商贩吵架，怀疑是买到了问题货。”
一时间，两个队伍都被推上风口浪尖。
曾经在赛场上的“神仙打架”，变成了“毒药互投”。
傍晚，赵太阳接到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所有涉事队伍负责人去卫生局接受问询。同时，检测结果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公布。
“四十八小时……”王师傅苦笑，“足够舆论把我们撕碎了。”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压城，像要下雨。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徐来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张照片，”徐来说，“拍摄角度是从场馆东南角的通风口。那里平时不上锁，但比赛当天应该封闭了。能拍到那个角度的人，只能是内部工作人员，或者……其他参赛队伍。”
“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我们？”饶子皱眉。
“不一定。”徐来摇头，“也可能是想转移视线。但至少，我们有调查方向。”
“怎么查？”赵太阳问。
“比赛当天，所有队伍的动线都有记录。”张秋水调出平板，“后勤通道的监控，虽然不对外公开，但主办方应该有存档。”
“主办方会给我们看吗？”翔屿不抱希望。
“不会。”赵太阳说，“但卫生局调查组会。我们可以申请作为证据补充提交。”
“还有那些菌菇。”王师傅站起来，“如果是牛肝菌出问题，周姨不可能分辨不出来。除非——”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除非菌菇在运输或储存过程中，被污染了。”徐来接话。
“或者，”饶子压低声音，“有人故意调包？”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如果是意外，尚且可以解释。如果是人为……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先别自己吓自己。”赵太阳稳住局面，“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第一，整理比赛当天所有食材的采购票据、处理记录。第二，回忆当天所有异常情况，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第三——”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等。等检测结果，等真相。”
那一晚，听潮阁的灯亮到凌晨。
二十几个人围坐在会议室，把比赛当天的经过一帧一帧地回忆、记录。
“青山去扔垃圾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
“那时候夕阳红的高汤已经熬了一个小时。”
“大学生团队在切水果，我闻到很重的酒精味，他们在给刀具消毒。”
“网红夫妻档的火锅底料味道特别冲，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点点滴滴，琐碎繁杂。
凌晨两点，t.锦程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手烫伤去处理的时候，经过夕阳红的操作间后门。那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半，我看到……看到有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人，在她们的食材箱旁边站了一会儿。”
“灰色工作服？”赵太阳立刻问，“是场馆工作人员？”
“应该是。”锦程努力回忆，“但那人戴了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我急着去处理伤口，没多想。”
“食材箱……”徐来若有所思，“牛肝菌就放在那里吧？”
所有人心里一沉。
“这件事，”赵太阳严肃地说，“明天问询时，如实告诉调查组。但记住，只是‘看到’，不要加任何猜测。”
众人点头。
窗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后半夜，很多人睡不着。
t.饶子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空荡荡的操作台。那里原本放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时空三明治”，现在只剩一道浅浅的油渍。
“会没事的。”徐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徐来哥，”饶子接过杯子，声音闷闷的，“如果我们真的被冤枉……听潮阁会怎么样？”
“不知道。”徐来坦诚，“但无论如何，我们一起扛过去。”
“要是扛不过去呢？”
“那就从头再来。”徐来语气平静，“做菜的人都知道，火候不对，菜做坏了，那就倒掉重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饶子看着徐来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心安了些。
是啊，最坏又能怎样呢？
不过是回到原点。他们这群人，本来也就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
雨越下越大。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医院的病房里，陈老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他看着窗外的雨，对守在床边的学生缓缓说：“那天的菜……出问题的不是听潮阁那孩子的三明治。”
学生一愣：“老师，您怎么确定？”
“味道。”陈老闭上眼睛，“毒菌的味道，我年轻时候在云南尝过一次，一辈子忘不了。那天我吃的所有菜里……只有一道，有那个味道的影子。”
“哪一道？”
陈老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大雨，喃喃道：“做饭这件事啊，手艺可以学，火候可以练，但心要是歪了……再好的食材，也会变成毒药。”
雨声淹没了他的话。
黑夜漫长，但黎明总会到来。
而真相，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无论被多少污泥掩盖，最终都会露出原本的模样。
听潮阁的年轻人们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不仅考验着他们的清白，更考验着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是否足够坚定。
但至少在这个雨夜，他们选择相信——相信彼此，相信用心做出的食物不会说谎，相信黑暗再长，天总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