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赛结束后的第三天,一份特殊的邀请函送到了听潮阁。
烫金的封面上印着:“夕阳红社区文化节暨第十届广场舞大赛邀请函”。
打开,内页是刘大妈工整的手写字:
“娃娃们:
感谢你们让一群老太太又年轻了一回。
这周六晚上七点,社区广场,我们夕阳红舞蹈队要跟隔壁‘风采依旧’队决赛。
缺几个撑场面的小伙子。
来不来?
——你们刘奶奶,及夕阳红全体老姐妹”
邀请函在训练室里传阅一圈,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广场舞……大赛?”t.翔屿的嘴角在抽搐,“让我们去跳广场舞?”
“是‘撑场面’。”t.徐来纠正,“应该是当观众或者举牌子。”
“不。”王师傅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是刘大妈刚发来的语音消息:“小王啊,跟孩子们说清楚,不是当观众,是当队员!我们编了新舞,需要年轻小伙子演‘树’和‘石头’,有几个托举动作,老姐妹们腰不行了,得你们来!”
语音外放,训练室死寂了三秒。
“托……托举?”t.饶子想象了一下自己托举刘大妈的情景,“奶奶,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刘大妈回得飞快,“我都打听好了,你们那个t.本色不是会跳舞吗?让他编!我们老姐妹学!咱们夕阳红听潮阁联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联队”这个词,让赵太阳和王师傅对视了一眼。
“好像……有点意思。”赵太阳摸了摸下巴。
“不是有点意思,是太有意思了。”王师傅难得露出狡黠的笑,“想想看,一群平均年龄六十五的老太太,带着一群二十出头的帅哥跳广场舞——这话题度,这反差萌。”
“但这周六……我们有个商业直播。”行政樱月翻看日程表。
“推了。”赵太阳大手一挥,“还有什么比跟夕阳红联队跳广场舞更重要的商业活动?”
于是,一个诡异的特训开始了。
周四下午,听潮阁最大的训练室清空了所有厨具,搬来了移动音响。刘大妈带着夕阳红舞蹈队的十二位核心成员,浩浩荡荡开进听潮阁。
“场地不错!”刘大妈背着手巡视,“就是地板有点滑,跳‘凤凰展翅’的时候容易劈叉。”
“奶奶,我们先说好,”t.本色作为临时“舞蹈总监”,硬着头皮上前,“托举动作最多离地三十厘米,而且必须有保护垫。还有,旋转动作不能超过两圈,您上次说的‘空中转体三周半’,那是跳水,不是广场舞。”
“行行行,听你们年轻人的。”刘大妈大手一挥,“音乐!”
音响里传出激昂的前奏——《黄河大合唱》改编的电子混音版。
“等等!”t.翔屿捂住耳朵,“这什么音乐?”
“我们这次的参赛曲目!”周奶奶兴奋地说,“主题是‘黄河儿女’,要有气势!”
“所以我们的角色是……”t.青山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演黄河!”刘大妈眼睛发亮,“开场的时候趴在地上,用蓝色绸布盖着,音乐一起,慢慢‘涌动’起来,然后我们老姐妹演船工,在你们身上‘划船’!”
所有人:“……???”
“要不,”t.徐来缓缓开口,“我们演河岸?站着不动的那种?”
“那多没意思!”李阿姨不同意,“河岸是死的,黄河是活的!你们得动起来!”
经过半小时的激烈讨论(主要是老奶奶们单方面输出),最终方案确定:
夕阳红演“黄河船工”,听潮阁演“黄河浪花”。 浪花的动作包括:波浪式手臂摆动、原地旋转模拟漩涡、以及——最关键的——“托举船工过险滩”。
“现在开始基本功训练!”刘大妈换上专业的舞蹈鞋(粉红色,带亮片),“第一课:广场舞的灵魂——表情管理!”
二十几个帅哥排成一排,对面是十二位表情严肃的老太太。
“笑!”刘大妈下令,“不是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对生活充满热爱的笑!”
t.饶子努力挤出笑容。
“太僵!像牙膏广告!”刘大妈拍他肩膀,“想想你最爱吃的东西!”
饶子想起李奶奶的百味酱,笑容自然了些。
“对了!就这样!”刘大妈满意,转向t.翔屿,“你,笑得太夸张了!像捡了钱!”
“我本来就在想中了彩票……”翔屿小声嘀咕。
“重来!”
表情训练进行了四十分钟,直到每个人的腮帮子都笑酸了。
“第二课:节奏感!”周奶奶上前,“广场舞的节奏,不是蹦迪的节奏!要有力,但不蛮力;要轻快,但不轻浮!来,跟我学——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于是,训练室里出现了魔幻的一幕——十二位银发奶奶在前方领舞,动作标准有力;二十几个黑衣帅哥在后面跟跳,手脚不协调得像第一次使用这具身体。
t.本色跳得最好,毕竟是专业。t.徐来动作优雅,但太“柔”,被刘大妈批评“像在打太极”。t.饶子用力过猛,差点把旁边的t.青山撞倒。t.翔屿则全程在数拍子,跳得像个机器人。
“停!”刘大妈扶额,“你们这哪是黄河浪花,是黄河里溺水的旱鸭子!”
老奶奶们都笑了。
“孩子们,”李阿姨温柔地说,“别想着‘跳舞’,想着‘玩’。就像小时候在河边打水漂,看石头在水面一跳一跳的——那就是节奏。”
这个比喻,大家听懂了。
第二轮,所有人放松下来,不再刻意追求动作标准,只是跟着音乐晃动身体。奇迹发生了——虽然还是不齐,但有了“流动感”。
“对了!”刘大妈拍手,“就是这个感觉!浪花不是整齐划一的,是有生命、有变化的!”
基本功训练后,开始编排具体动作。
托举环节是难点。需要两个男生一组,用手臂搭成“轿子”,抬起一位奶奶,完成一个“过浪”的移动。
t.徐来和t.饶子一组,负责抬刘大妈。
“奶奶,您……确定吗?”饶子看着刘大妈的体型,有点心虚。
“怎么?嫌我胖?”刘大妈瞪眼,“我年轻时候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九十斤!”
“那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这叫富态!”刘大妈一挥手,“少废话,来!”
徐来和饶子对视一眼,蹲下身,手臂交叉。刘大妈扶着他们的肩膀,一只脚踩上“轿子”。
“一、二、三——起!”
两人同时用力。刘大妈比想象中轻——不是体重轻,而是她懂得用巧劲,起身的瞬间借力一跃,稳稳坐在了两人手臂搭成的平台上。
“走!”刘大妈指挥。
徐来和饶子迈步,步伐必须一致。一开始踉跄,走了几步后找到节奏,竟然真的像一叶小舟在浪尖起伏。
“好!”围观的奶奶们鼓掌。
其他组也陆续尝试。t.翔屿和t.青山抬周奶奶时,因为身高差太大,周奶奶坐上去后一边高一边低,像倾斜的船。
“你俩换一下!翔屿去那边!”刘大妈现场调整。
最搞笑的是t.本色和t.锦程抬李阿姨。李阿姨太紧张,坐上去后紧紧抱住本色脖子,本色被勒得直翻白眼。
“阿姨……松……松手……喘不过气了……”
训练在笑声和混乱中推进。
周五全天,联队进行合练。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除了吃饭,所有人都在跳。年轻人的体力优势显现出来——奶奶们跳两小时需要休息,他们能连跳四小时。
但奶奶们的毅力更惊人。七十岁的周奶奶,一个旋转动作练了三十遍,直到完美。刘大妈膝盖有旧伤,贴了膏药继续练托举走位。
“奶奶,您休息会儿吧。”饶子递上温水。
“休息什么?”刘大妈擦汗,“周六就比赛了,现在休息,上场就丢人!”
“可您的膝盖……”
“膝盖是小事。”刘大妈看向在另一边练习的姐妹们,“这是我们第十次参加广场舞大赛了。前九年,年年第二。今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比赛了——老张下个月要搬去女儿家,老李的腰越来越差。所以这次,我们必须赢。”
她转头看着饶子:“你们年轻,可能觉得这就是个游戏。但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后的舞台。”
饶子沉默了。
那天晚上,加练到十点。离开时,奶奶们互相搀扶着,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突然觉得,”t.青山小声说,“我们不是在学广场舞。”
“那是在学什么?”翔屿问。
“在学……怎么认真老去。”
周六晚上,社区广场人山人海。
舞台搭起来了,灯光亮起来了,六个参赛队伍在后台候场。夕阳红听潮阁联队出场顺序是第五个。
后台,二十几个帅哥换上了统一的蓝色演出服——水波纹理的紧身上衣,宽松的绸裤。奶奶们则穿着橘黄色的船工服,头戴斗笠。
“紧张吗?”刘大妈问。
“比美食比赛还紧张。”饶子实话实说。
“正常。”刘大妈拍拍他,“记住,上了台,别想动作,想黄河。想它怎么从巴颜喀拉山流下来,怎么经过黄土高原,怎么奔腾入海。你们就是它,它就是你们。”
主持人报幕:“下面出场的是——夕阳红听潮阁联队!表演曲目:《黄河儿女》!”
灯光暗下。
二十几个蓝色身影迅速上台,趴伏在地,用巨大的蓝色绸布覆盖。
音乐起——先是低沉的号子,然后电子混音加入,节奏渐强。
绸布开始“涌动”。
观众席传来惊叹——那些“浪花”真的在流动,像活的一样。
然后,橘黄色的“船工”上场。她们在“浪花”中穿梭,动作有力而沧桑,仿佛真的在惊涛骇浪中搏击。
高潮来临。音乐骤急,“浪花”们起身,旋转,手臂如波涛翻涌。“船工”们开始“过险滩”——一个个被年轻的手臂托起,在蓝色的浪尖上“航行”。
刘大妈被徐来和饶子托举着,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展臂动作,像船工在风浪中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掌声雷动。
最后一个定格——所有“浪花”跪地,手臂高举,托起所有“船工”。“船工”们仰头望天,斗笠摘下,银发在灯光下如雪。
音乐止。
寂静。
然后,掌声如山呼海啸。
下台时,奶奶们哭了。不是因为跳得多好,而是因为,这是她们跳得最完整、最尽兴的一次。
“值了。”周奶奶擦眼泪,“这辈子值了。”
比赛结果,夕阳红听潮阁联队获得冠军。
颁奖时,刘大妈拉着饶子的手,一起举起奖杯。
“这个奖,”刘大妈对着话筒说,“是给所有认真活着的年轻人的。谢谢你们,让我们这群老太太,最后疯了一回。”
台下,听潮阁的粉丝们举着荧光牌,上面写着:“奶奶们最棒!”“听潮阁牛!”
那天晚上,庆功宴在社区活动室举行。简单的饭菜,廉价的啤酒,但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奶奶们教年轻人划拳,年轻人教奶奶们用抖音特效拍视频。笑声几乎掀翻屋顶。
深夜,饶子送刘大妈回家。路上,刘大妈忽然说:“娃娃,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拉你们来跳舞吗?”
“为什么?”
“因为想让你们看看,”刘大妈望着夜空,“人老了,不是只能坐在家里等死。还能跳,还能笑,还能跟年轻人一起疯。这才是‘老’该有的样子。”
她停下脚步,看着饶子:“你们也会老。到时候,别忘了今天。别忘了怎么笑,怎么跳,怎么在七老八十的时候,还敢跟生活较劲。”
饶子重重点头:“记住了。”
回到听潮阁时,已经是凌晨。训练室里,大家都没睡,瘫在地上,累得不想动,但脸上都带着笑。
“收获很大啊。”赵太阳看着这群年轻人,“不仅学会了广场舞。”
“还学会了,”徐来接过话,“怎么在九十岁的时候,依然活得热气腾腾。”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
但有些人心中,有一盏灯被点亮了。
那盏灯的名字,叫“不老”。
而今晚这场荒诞又温暖的广场舞大赛,连同那些在蓝色绸布下涌动的年轻身体,那些在浪尖上展臂的银发,都成为了这群人生命里,无法被复制的节奏。
这节奏,会陪着他们,跳很久很久。
直到他们也满头白发,直到他们也成为别人眼中的“奶奶”和“爷爷”。
而那时,他们一定会想起今夜,想起黄河,想起浪花,想起一群老太太教给他们的——关于年龄,关于勇气,关于无论如何都要起舞的,那份滚烫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