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会议的第二天,一种微妙的气氛在听潮阁内部弥漫。不再是之前那种如履薄冰的紧张,也不是破罐破破摔的颓丧,而是一种带着点茫然、又带着点试探性的松弛。
赵太阳取消了所有“高冷”主题的拍摄计划,只让大家按部就班地进行日常直播和内容更新,但不再刻意强调“不许笑”、“要深沉”。他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办公室,和数据分析师t.梓洺一起,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曲线,试图从数据的海洋里打捞起一颗名为“真相”的珍珠。
t.饶子在进行一场游戏直播,原本按照“高冷”计划,他应该冷静分析、沉着操作。结果在被人阴了一把之后,他下意识地“嗷”一嗓子,脱口而出一段即兴Freestyle吐槽,语速快得像加特林,内容损得让粉丝直呼“骂得再狠点!”。直播间的热度瞬间飙升,打赏礼物几乎糊满了屏幕。
t.抓马和t.青山搭档做一个“默契挑战”视频,规则是两人不能交流,同时写下对某个问题的答案。当题目是“对方最像哪种动物”时,t.抓马写下“二哈”,t.青山写下“树懒”。结果公布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爆笑,t.抓马扑过去勒住t.青山的脖子“质问”,t.青山则一脸“生无可恋”地挣扎,画面混乱又好笑。这条视频的点赞和转发量远超之前那些精心设计的“暖心互动”。
甚至连最安静的t.徐来,在泡茶时不小心被热水烫了一下手指,他那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强自镇定的表情,被镜头忠实记录下来,做成了“优雅永不过时,但烫手除外”的表情包,广为流传。
这一切,都被t.梓洺精准地捕捉并记录了下来。
第三天下午,赵太阳再次召集了核心成员。这一次,不是在压抑的会议室,也不是在感性的天台,而是在充满了科技感的数据监控中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不再是抽象的艺术概念图,而是各种实时滚动的数据流、粉丝画像分析、热点词云图。
“都坐吧。”赵太阳的声音很平静,他指了指屏幕,“让梓洺给大家看看,我们‘摆烂’的这两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t.梓洺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他拿起激光笔,点向一个像心跳般起伏的曲线图。
“这是过去七天我们的整体流量曲线。”他的声音没有太多感情色彩,纯粹是陈述事实,“这里,是‘冰山计划’启动时的峰值,靠的是争议和话题。随后迅速滑落。这里,是憋笑直播和静谧午后拍摄失败时产生的两个更高的峰值,伴随大量讨论和二次创作。”
激光笔移动到另一张饼图。“这是粉丝年龄分布变化。‘沙雕’热搜后,25-35岁粉丝群体占比提升了15%。这个群体的特点是:具备一定的经济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不易被单纯颜值吸引,但对我们这种‘反差感’和‘真实感’接受度极高,粘性更强。”
他又调出一张词云图,上面最显眼、字号最大的词赫然是——“哈哈哈”、“真实”、“可爱”、“快乐”、“接地气”。而之前他们努力营造的“帅气”、“暖心”、“温柔”等词汇,虽然还在,但明显小了一圈。
“最重要的在这里,”t.梓洺点开一个后台评论分析页面,“算法抓取并分析了上万条核心粉丝的评论。负面评论占比不足千分之三,且主要集中在‘希望你们注意身体别太累’,而非指责我们‘沙雕’。而正面评论中,”他放大了一段数据,“‘看到你们笑,我就很开心’、‘感觉像在看朋友闹腾’、‘压力大的时候来看看你们,瞬间被治愈’ 这类表达情感共鸣和陪伴感的评论,占比超过百分之六十。”
数据监控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所有人都看着那些冰冷数字背后所呈现出的、炽热的真相。
t.翔屿喃喃道:“所以……她们不是因为我们帅才容忍我们沙雕,而是因为我们沙雕……才觉得我们更帅了?”
“可以这么理解。”t.梓洺点点头,“数据表明,我们的‘沙雕’行为,非但没有损耗‘帅气’和‘暖心’的核心价值,反而为其注入了‘真实’和‘亲和’的催化剂,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粉丝爱的,是完整的、立体的、会犯傻也会温暖的我们,而不是被精心切割包装后的某一个切片。”
t.张秋水若有所思:“这意味着我们之前追求的‘完美人设’,反而制造了一种疏离感。而现在的‘不完美’,却成了连接我们与粉丝之间最牢固的桥梁。”
“没错。”赵太阳终于开口,他走到屏幕前,指着那条像过山车一样、但总体趋势昂扬向上的流量曲线,“这就是市场,这就是粉丝给我们的答案。她们用点击、用点赞、用评论告诉我们——别装了,我们就爱你们现在这个鬼样子!”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有点想笑的表情:“我们之前总想着要‘引导’粉丝,‘教育’市场,想着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却忘了,最好的关系是双向奔赴。她们已经向我们跑来了,我们难道还要扭头往反方向跑吗?”
t.饶子第一个跳起来:“跑啥啊!太阳总!我早就说了,咱这就叫天赋异禀!以后咱就光明正大地沙雕!沙雕出风格,沙雕出水平!”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驳他。连最在意形象的t.韩堇言都微微扬起了嘴角。
危机解除了,以一种他们从未预料到的方式。不是通过艰难的转型和伪装,而是通过接纳最真实的自己。
听潮阁的航向,在数据的灯塔指引下,终于彻底拨正。他们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名为“沙雕”的洋流,而是决定扬起风帆,借着这股东风,驶向更广阔、也更有趣的海洋。
赵太阳看着这群重新焕发出活力(并且明显开始计划如何更“有风格”地沙雕)的成员们,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新的、充满解放意味的命令:
“都听到了?以后,给老子放开了玩! 唯一的要求——注意安全,别把楼炸了!”
“哦嘶!!!”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充满干劲的吼声,以及t.饶子已经开始的、庆祝式的即兴beatbox。
转机,往往就藏在最真实的自我里。听潮阁的传奇,终于要开始书写它最酣畅淋漓的章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