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秘密回京的消息,被薛宝钗牢牢封锁在那处城西别院之中。除了薛家核心几人及三皇子身边仅存的几名忠心护卫,外界对此一无所知。三皇子通过薛宝钗的渠道,与京中支持他的几位重臣及军中将领取得了联系,得知他遇袭失踪后,四皇子一系果然动作频频,不仅在朝中大肆攻讦三皇子“办事不力”、“贻误军机”,更试图安插人手接管部分军务。幸得几位老臣和军中宿将竭力周旋,才未让其得逞。
“殿下,”一位秘密前来觐见的兵部老侍郎忧心忡忡道,“如今圣体不安,朝中人心浮动。四殿下那边有德妃娘娘在内宫周旋,又有内务府马尚德等人为其敛财奔走,势力不容小觑。殿下虽平安归来,但若不能尽快拿出足以扭转局面的功绩,只怕……形势依旧不利。”
三皇子面色沉静,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孤知道了。此番西域之行,虽险死还生,却也并非全无收获。”他取出一份染血的羊皮卷,“此乃西域三部首领与我朝结盟的密约,愿在关键时刻,出兵牵制西北敌军。此外,孤还带回一人……”
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宝玉。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宝玉气色好了许多,虽依旧清瘦,但眼神中的迷茫已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与思索。
“贾公子于西域地理、部族风情颇有见解,更难得的是,他于绘图一道,颇有天赋。”三皇子道,“孤已命他将西域山川险要、部族分布、乃至推测的敌军可能进军路线,绘制成详图。此图若成,于我朝西北边防,大有裨益。”
那老侍郎惊讶地看向宝玉,似乎难以将这个曾经只知吟风弄月的公子哥与边防大事联系起来。宝玉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但还是上前一步,躬身道:“学生……学生只是将所见所闻,据实绘制,不敢说有甚见解。”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亦是讶异。她没想到宝玉竟有这等才能,更没想到三皇子会如此看重他。看来,这番磨难,当真让宝玉脱胎换骨了。
“殿下既有定计,我等自当竭力辅佐。”老侍郎肃容道,“只是殿下行踪,还需暂时隐匿,待时机成熟,再行雷霆之举。”
“正是此理。”三皇子点头。
送走老侍郎,三皇子对薛宝钗道:“薛姑娘,孤此番能平安归来,多亏你薛家。如今孤欲借此西域密约与边防图,在朝中扳回一城,仍需姑娘鼎力相助。”
“殿下但请吩咐。”薛宝钗知道,薛家已与三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一,孤需要薛家商队,继续为孤传递消息,联络西域,确保盟约有效。”
“第二,贾公子绘制边防图,需要大量地理志、前人笔记作为参考,这些书籍,恐怕需姑娘设法搜集。”
“第三,”三皇子目光微凝,“孤听闻四弟那边,近来通过内务府,正在大肆采买军马、铁料,其心叵测。薛姑娘在商界耳目灵通,可否设法探听其具体动向与物资囤积之处?”
前两条还好,第三条却是极为凶险!探查皇子机密,一旦被发现,便是死罪!
薛宝钗心中凛然,却并未犹豫,沉声道:“民女必当尽力而为。”
她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退路。
接下来的日子,薛家这艘商业巨轮,除了明面上的生意,更在暗中开足了马力。文嵇调动所有信息网络,全力探查四皇子一系通过内务府进行的物资采买动向;薛蟠则带着商队中的老手,以行商为掩护,频繁往来于边境与京城之间,传递着三皇子的密信;薛宝钗自己则坐镇中枢,一方面为宝玉搜集各类地理典籍,一方面统筹各方信息,分析研判。
宝玉则彻底沉静下来,终日埋首于书案,对着那些艰涩的地理志和他自己在西域的见闻笔记,一点点地勾勒、修正那幅关乎国运的边防图。他的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的意义。薛宝钗偶尔去看他,送些茶水点心,见他如此,心中亦是复杂难言。或许,这才是宝玉本该走的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四皇子一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薛家的打压愈发变本加厉。济仁堂再次被诬告,云裳织坊也莫名其妙失了一场小火,虽未造成大损失,却扰得人心惶惶。更令人心惊的是,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关于薛宝钗与三皇子关系暧昧的谣言,言辞不堪,意图毁掉薛宝钗的名节,进而打击三皇子。
这一日,常妈妈悄悄来到梨香院,面带忧色地对薛宝钗道:“姑娘,宫里德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听信了谗言,在圣上跟前吹了风,说薛家一个商贾之女,竟敢插手天家事务,蛊惑皇子,其心当诛!虽被圣上斥回,但……这终究是个隐患。皇子妃让老奴提醒姑娘,近日务必更加谨慎。”
薛宝钗心中冷笑,德妃果然出手了!而且直指她的身份和与三皇子的关系,这确实是她最大的“弱点”。
“多谢妈妈提醒,宝钗知道了。”她神色不变,送走了常妈妈。
回到书房,薛宝钗沉思良久。德妃这一招,甚是毒辣。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更何况是涉及皇子。若任由谣言发酵,不仅她自身难保,更会连累三皇子声誉。
必须反击!但不能硬碰硬。
她唤来文嵇,吩咐道:“文先生,立刻将我们这些年来,所有用于施药、助学、赈灾的账目整理出来,列明款项、时间、受惠人群。同时,将云裳织坊为军中提供优质军需、济仁堂为边关将士捐赠药材的事迹,也一并整理成文。”
文嵇不解:“东家,这是……?”
“他们不是说我薛家蛊惑皇子,其心当诛吗?”薛宝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我便让天下人看看,我薛家之心,是在为国为民,还是在为一己之私!将这些文书,通过我们的渠道,悄悄散播出去,尤其是那些清流御史和民间有声望的士子手中!”
她要借舆论来自保!用薛家实实在在的善举和功绩,来对抗那些空穴来风的污蔑!
同时,她也修书一封给三皇子妃,坦言近日谣言,并表明薛家愿将历年善举公之于众,以正视听,绝不敢连累殿下清誉。
三皇子妃很快回信,只有四个字:“但做无妨。”
有了皇子妃的支持,薛宝钗心中大定。
不久之后,京中舆论果然开始转向。当人们看到薛家白纸黑字的善行记录,看到那些受惠百姓的口碑,再对比那毫无根据的香艳谣言,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几位以刚直着称的御史甚至上疏,赞扬薛家“虽为商贾,不忘忠义,惠泽百姓,实乃义商典范”,请求朝廷褒奖。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舆论战,薛宝钗再次险中求胜,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让薛家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龙争虎斗,暗潮汹涌。薛宝钗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弈者,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步步为营,冷静周旋。
她知道,真正的决战尚未到来。但她已无所畏惧。
因为在她身后,不仅有日益庞大的薛家商业帝国,更有历经磨难而愈发坚韧的意志,以及……那些在风雨中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风暴眼正在逼近,而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