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熄灭的余烬在掌心留下一丝滚烫的触感,旋即被体内那幽红与金色交织的狂暴能量吞噬、碾碎、化为己用。丁敏君缓缓握紧手掌,骨节发出细微的爆响,在这死寂的圣火大殿中清晰可闻。
殿内,落针可闻。
黑暗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只有从破损的殿门外透入的、来自外界血色战场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人影的轮廓。但那微光,丝毫无法驱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张无忌看着她,看着那双在昏暗中依旧燃烧着幽红余烬、却再无半分人类情感的眼睛,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悲悯、愤怒、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回不去了。
杨逍的折扇僵在半空,殷天正的鹰爪紧握,指节发白,韦一笑捂着肋下,眼神阴鸷如毒蛇,却都僵立原地,不敢妄动。方才那圣火熄灭时,丁敏君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漠然、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禁锢了他们的身体,更冻结了他们的战意。那不是武功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五散人、五行旗使等明教核心,更是面如土色,信仰的图腾在眼前被人徒手掐灭,这种精神上的冲击,远比肉体的伤痛更加致命。
丁敏君幽红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写满惊骇、绝望、愤怒的面孔,如同神明俯瞰蝼蚁。她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冰冷:
“明教,完了。”
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
“你……你这妖女!”殷天正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却只能发出色厉内荏的低吼,“毁我圣火,灭我传承,我殷天正……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丁敏君微微偏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你们……配吗?”
她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扩散!
“噗通!”“噗通!”
除了张无忌、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寥寥数人还能勉强站立,其余明教高层,竟被这股威压直接压得跪倒在地!他们拼命挣扎,额头青筋暴起,却仿佛身上背负着千钧重担,连抬头都做不到!
张无忌闷哼一声,九阳神功自动运转到极致,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才堪堪抵住这股压力,但他看向丁敏君的眼神,已充满了惊骇。这是什么力量?!绝非内力所能解释!
丁敏君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转向殿外。她的感知,伴随着那突破临界值的精神污染度(稳定在102%)和刚刚吞噬的圣火能量,已能轻易覆盖整个光明顶战场。
外面,厮杀声已渐渐稀落。六大派与明教教徒的死伤都已达到极限,剩余的人多是带伤,筋疲力尽,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圣火大殿的恐怖威压所慑,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惊疑不定地望向大殿方向。
灭绝师太拄着倚天剑,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方才与三渡一起对抗丁敏君精神冲击的伤势不轻。她死死盯着那洞开的、仿佛通往深渊的殿门,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她引以为傲的倚天剑,她毕生坚守的正道信念,在那个逆徒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静玄扶着她,眼神同样复杂。贝锦仪等老一辈弟子沉默不语,年轻弟子们则大多脸色惶然。
丁敏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大殿,而是如同天宪,清晰无比地传遍了整个光明顶,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六大派听着。”
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即刻退出光明顶,返回各自山门。自今日起,闭门封山,十年之内,不得踏入西域,不得寻衅明教残余。”
此言一出,六大派阵营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
“岂有此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们?!”
“妖女!你与魔教果然是一伙的!”
叫骂声四起,但更多的,是色厉内荏。
丁敏君对叫骂声恍若未闻,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违令者,灭门。”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寒意,让所有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灭门!
不是切磋,不是惩戒,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灭门威胁!
“丁敏君!你疯了!”灭绝师太厉声喝道,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与整个正道为敌!”
“正道?”丁敏君幽红的目光穿透殿门,落在灭绝师太身上,那目光中,只有纯粹的漠然,“师太,你的正道,护不住你,更护不住峨眉。”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包括峨眉在内。即刻下山,回峨眉,封山十年。违者,逐出师门,生死自负。”
“你……你……”灭绝师太指着殿门方向,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竟气得晕厥过去!静玄等人连忙扶住,一片慌乱。
丁敏君不再理会外面,目光转回殿内,落在张无忌身上。
“张无忌。”
张无忌身体一震,抬头看向她。他能感觉到,此刻的丁敏君,与之前又有所不同。那种非人的冷漠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不,或许是更深的东西。
“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光明顶。去冰火岛,或者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中原,不要再回来了。”丁敏君的声音,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杨逍猛地抬头,嘶声道:“你要放我们走?为什么?”
他不信。这妖女屠戮甚重,心性难测,毁了明教圣火,怎会突然大发慈悲?
“为什么?”丁敏君重复了一遍,幽红的眸子看向他,里面空空荡荡,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因为,我对你们……没兴趣了。”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幽红能量缭绕,那能量中,仿佛有圣火最后的哀鸣,也有无数亡魂的叹息。
“滚。”
一个字,如同驱赶苍蝇。
话音刚落,那笼罩全场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跪倒在地的明教高层们如释重负,大口喘息,却无人敢立刻起身,只是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个黑暗中的身影。
杨逍、殷天正、韦一笑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深深的不甘与屈辱。但他们知道,此刻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这妖女的力量,已非他们所能理解。
“走!”殷天正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率先扶起身边受伤的教众,向殿外蹒跚而去。杨逍深深看了丁敏君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最终也颓然转身。韦一笑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消失在殿外的阴影中。
明教众人,如同退潮般,搀扶着,拖拽着,沉默而迅速地撤离这信仰崩塌之地。
张无忌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站在殿门处,回望那个独立于黑暗与废墟中的灰色身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丁师姐……保重。”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有些萧索。他知道,从今往后,江湖再无那个熟悉的丁师姐,只有一个……连名字都可能成为禁忌的恐怖存在。
偌大的圣火大殿,终于只剩下丁敏君一人。
圣火已熄,明教已散,强敌已退。
她缓缓走到那原本供奉圣火的高台前,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焦黑的石座。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以及一丝残留的、属于信仰的微弱余温。
脑海中,精神污染度的数值微微闪烁。
【精神污染度:102%(稳定)】
稳定了。在突破了那个危险的临界点,在亲手掐灭了象征性的圣火,在以绝对力量碾碎了所有反抗,下达了近乎霸道的命令之后,这疯狂飙升的数值,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增长,也未曾回落。
代价是,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人性,仿佛也随着那圣火的熄灭,一同被抽离、封印、或者……转化成了某种更加冰冷、更加高效的东西。
情感变得稀薄,记忆变得清晰而遥远,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透明的隔膜。唯一鲜明的,是对力量的感知,对规则的触摸,以及对这世界……一种近乎本能的、冰冷的掌控欲。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还站在了力量的巅峰,以她自己的方式,改写了既定的悲剧。
周芷若大概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纪晓芙或许还在某处带着不悔挣扎求存。张无忌提前结束了光明顶的惨烈,带着明教残余远走。六大派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内掀不起风浪。成昆这个最大的毒瘤被清除……
看起来,似乎不错。
但为什么……心中空空荡荡?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曾洞穿辛然心脏、捏碎成昆心脏、又掐灭圣火的手。手掌白皙,手指修长,除了些许旧伤疤,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承载了多少混乱与毁灭的力量。
她慢慢握紧了拳头。
幽红与金色交织的能量,在指缝间悄然流淌。
力量,是真实的。活着,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至于那空荡的感觉……或许,只是通往更高处,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转身,不再看这满目疮痍的大殿,一步一步,向着殿外走去。
殿外,残阳如血,将整个光明顶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尸骸遍地,断刃插在焦土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幸存的六大派弟子,正在各派首领的喝令(或者说,是在丁敏君那“灭门”威胁的恐惧驱动)下,带着伤员和同门的尸体,沉默而迅速地撤离。没有人欢呼胜利,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深深的疲惫,以及看向那个从圣火大殿中走出的灰色身影时,无法掩饰的恐惧。
丁敏君走过战场,走过那些曾经的同门身边。
静玄搀扶着尚未醒转的灭绝师太,看到她走近,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复杂地低下头。贝锦仪等老一辈弟子,则是默默退开,不敢与她对视。年轻弟子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芷若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握着沾血的双剑,脸色苍白,衣服上血迹斑斑,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她看着丁敏君,眼神不再有以往的崇拜或畏惧,而是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撼、迷茫、以及一丝细微刺痛的情绪。
丁敏君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幽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回峨眉。”丁敏君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丝非人的漠然,多了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吩咐”的东西,“告诉所有人,峨眉封山十年。潜心武学,不得惹是生非。”
周芷若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着丁敏君那双幽红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但最终,她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孤独。
“师姐……”她声音哽咽,想问“你去哪里”,想问“你还回来吗”,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丁敏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她擦肩而过。
她没有随峨眉派一同下山。
而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独自一人,走向了光明顶的后山,那更加陡峭、更加荒无人迹的方向。
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终消失在嶙峋的山石与渐起的暮霭之中。
仿佛她从未属于过这里,也从未属于过任何地方。
她只是来,做完了她该做的事,然后,走向她该去的、无人知晓的远方。
光明顶之战,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方式,仓促而又诡异地画上了句号。
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
而那个以一人之力,逼退三渡、击杀成昆、熄灭圣火、喝退群雄、强行止戈的身影,以及她那最后冰冷而孤独的离去,将成为在场所有人心中,一个永远无法磨灭、也永远不愿再提起的……梦魇与传奇。
江湖,从此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
她的名字,或许会渐渐被岁月掩埋。
但她的存在,她的“道”,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那激起的波澜,终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流向。
丁敏君(或者,该称她为李奉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暮色笼罩的群山之中。
前路未知。
但她知道,属于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一个……超越正邪,超越恩怨,只属于她自己的,以绝对力量与冰冷意志铺就的……
独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