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轿车发出沉闷的咆哮,在死寂而混乱的街道上穿行,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的小舟。
洛米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后视镜,大脑高速运转,规划着最安全(或者说,危险系数相对最低)的路线。
主干道基本已经瘫痪,被废弃的车辆、燃烧的杂物以及成群游荡的丧尸堵死。她只能不断绕行,钻进小巷,穿过居民区,甚至冒险驶过一些平时绝不会走的偏僻小路。
每一次转弯,都可能与新的危险不期而遇。
“砰!”
一只丧尸不知从哪里突然扑到引擎盖上,腐烂的脸庞狠狠撞在挡风玻璃上,留下粘稠的污迹,张开的大嘴啃咬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洛米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她猛打方向盘,同时一脚刹车!轿车一个甩尾,将那只丧尸狠狠甩飞出去,撞在路边的墙上,没了动静。
她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不敢停留,立刻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看到几名幸存者被十几只丧尸围困在一家便利店门口。他们用货架堵住了门,但丧尸正在疯狂地冲击,玻璃门已经布满裂纹,岌岌可危。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看到了洛米的车,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命挥手呼喊:“救命!帮帮我们!求你了!”
洛米的脚几乎要条件反射地踩下刹车。帮助他人,这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但是……她看了一眼油量表,又看了一眼后座空荡荡的座位(如果救人,就意味着要带上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臂已经简单包扎过的伤口上。
她想起了更衣室里依赖她的同学,想起了小巷里那个被迫交给陌生人的小女孩,也想起了自己那远在学校、生死未卜的弟弟。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时间有限,她的目标明确而唯一。
对不起……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牙关紧咬,脚下的油门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一些。
轿车引擎发出一声呜咽,加速冲过了十字路口。后视镜里,那绝望的呼喊和丧尸的咆哮渐渐远去,最终被街道的杂音吞没。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让她胸口发闷,眼眶发涩。但她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在这个时代,软弱和犹豫,只会让自己和所爱之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必须硬起心肠。
为了节省油料,也为了避免吸引更多丧尸,她关掉了车载空调,摇下了车窗。灼热而污浊的空气涌入车厢,混合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方向盘上。
她抬起左手,习惯性地用指尖触碰那隐形的手环。冰凉的金属质感传来,奇异地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爸,”她低声自语,仿佛在与远方的父亲对话,“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手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这个手环,到底有什么用?”
手环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它依旧只是一个看起来精致无用的饰品。
但洛米隐隐觉得,父亲的失踪,这个神秘的手环,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只是现在的她,无力去探究。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车子驶入相对安静的居民区,这里的混乱程度似乎稍好一些,但也随处可见被抛弃的车辆和零星的丧尸。洛米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她即将穿过这个社区,重新驶入主路时,前方道路被几辆撞在一起的私家车彻底堵死了。
“该死!”她低骂一声,不得不停下车。
下车查看显然不明智,周围的楼房里可能隐藏着无数双眼睛——无论是丧尸的,还是幸存者的。倒车绕行是唯一的选择。
她挂上倒挡,小心翼翼地向后退。然而,就在这时——
“哐当!”车尾传来一声撞击的闷响,同时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撞到东西了!或者是……被什么东西撞了?
洛米心道不好,连忙透过後视镜看去。只见车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只丧尸,其中一只被她倒车撞倒,但另外几只已经围了上来,开始拍打车窗和后备箱!
它们是被引擎声吸引过来的!
与此同时,前方堵路的车辆缝隙中,也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只丧尸!它们发现了这辆被困住的“铁罐头”以及里面的“美食”。
前后夹击!
洛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踩油门,试图强行撞开前面的障碍,但车辆动力不足,只是让车身剧烈震动,无法推动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废铁。
后面的丧尸越来越多,拍打车窗的力量越来越大。侧面的车窗玻璃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被困住了!
冷汗顺着洛米的额角滑落。她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消防斧和铁管。冲出去?面对前后超过十只的丧尸,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还没见到弟弟最后一面……
不甘和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
不!绝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急速扫视四周,寻找着一线生机。右侧是一栋居民楼的一楼商铺,橱窗已经破碎,里面似乎空无一物。左侧则是一条更窄的、堆满杂物的小巷,车子肯定开不进去。
唯一的希望,似乎是右侧那个商铺?如果能冲进去,利用复杂的地形,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是,如何从这被丧尸包围的车里冲到十几米外的商铺?
她握紧了消防斧,准备拼死一搏。就在她准备打开车门的瞬间,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左手手腕上。
隐形的手环,在窗外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像是她的错觉。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冲动涌上心头——不是打开车门,而是……集中精神,去“感受”手环?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身处绝境的洛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闭上眼睛,努力排除周围丧尸拍打和嘶吼的干扰,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在那看不见的手环上。
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帮我!无论你是什么,请帮我离开这里!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眩晕感和外界越来越危急的状况。
然而,就在侧窗玻璃即将被拍碎的刹那——
洛米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轻响!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内在感知,“看”到了一个空间!
一个无比广阔、仿佛足球场大小的灰蒙空间!空间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一排排超大的集装箱,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这是……手环内部?空间?她没有时间看具体的都有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与此同时,她福至心灵般地,将意念锁定了空间中某个感觉起来很小、很轻的物体,然后下达了“取出”的指令!
几乎在她意念动了的同一时刻——
“哐啷!”一个金属罐状物体,凭空出现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洛米猛地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东西。银灰色的罐体,上面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标志和文字,但一个清晰的、类似手榴弹拉环的装置让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震撼弹?或者……烟雾弹?
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东西从何而来,也没有时间去震惊手环真的隐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把抓起了那个金属罐,用牙咬掉拉环,看准前方丧尸相对稀疏一点的方向,用尽全力从破损的车窗缝隙扔了出去!
“砰——!”
并非巨大的爆炸,而是一声沉闷的爆响,伴随着瞬间爆发出的、极度刺眼的强光和浓密的白色烟雾!
强光即使隔着车窗和烟雾,也让洛米瞬间暂时性失明,耳膜也被震得嗡嗡作响!而那些直接面对闪光和音爆的丧尸,更是发出了混乱的嘶吼,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序,仿佛失去了目标!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车辆周围区域!
机会!
洛米顾不上眼睛的刺痛和耳朵的轰鸣,也顾不上去细想手环和那颗震撼弹的来源。
她猛地推开驾驶座的门(门外的丧尸已被暂时驱散或致盲),抓起消防斧和背包,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头扎进浓密的烟雾中,凭借着记忆和方向感,拼命向右侧那间商铺冲去!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活下去!找到弟弟!
身后,是丧尸混乱的咆哮和烟雾弹持续发出的嘶嘶声。
身前,是未知的黑暗和通往弟弟方向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被抛弃在烟雾中的老旧轿车,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冲进了破碎的橱窗,消失在商铺的阴影里。
孤身一人的征程,才刚刚开始。而手腕上那隐形的手环,其深藏的秘密,也随着这第一次被迫的“使用”,向她揭开了冰山的一角。
父亲,你留下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疑问,伴随着对弟弟无尽的担忧,成为她此刻前行路上,最沉重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