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低吟不同于之前的呓语,带着明显的痛苦挣扎。洛米瞬间清醒,立刻凑上前:“闫枭?”
闫枭没有回应,但他的身体开始不安地扭动,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似乎正陷入某种极度的梦魇之中。他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无意识地在身侧抓挠着。
“别……别过来……走!”他猛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而破碎。
洛米的心揪紧了。她试图按住他胡乱挥动的手臂,以免他碰到伤口,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队长的情况不太对。”林澈也被惊动,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在床上挣扎的闫枭。
“他好像在做噩梦。”洛米焦急地说,手下用力,想要安抚他。
就在这时,闫枭仿佛被梦魇彻底攫住,猛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正好抓住了洛米按在他手臂上的手腕!
他的力道极大,五指如同铁箍,捏得洛米腕骨生疼。洛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挣扎。
“快走……柱子……黑子……是我……是我害了你们……”闫枭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深可见骨的自责,那些陌生的名字,显然属于他那些逝去的队友。“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洛米的皮肤里,但那颤抖的、充满绝望的声音,却像一把钝刀,割在洛米的心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闫枭,脆弱、痛苦、被沉重的负罪感淹没。那个冷漠如冰、强大可靠的队长形象在这一刻碎裂,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闫枭,没事了,都过去了……”洛米忍着腕上的疼痛,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反握住他滚烫的手掌,声音放得极轻,试图将他从噩梦中唤醒,“你看,我在这里,我们都还在。”
林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场导致“幽冥”覆灭的任务给闫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此刻看到闫枭在洛米面前流露出这从未示人的一面,他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或许,这个倔强又温暖的女孩,真的能融化队长心中的坚冰。
闫枭的挣扎渐渐平息了一些,但抓住洛米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是他在无尽黑暗中抓住的唯一浮木。他不再喊队友的名字,只是低低地、反复地念着:“冷……好冷……”
洛米立刻对林澈说:“林副官,能不能再拿条毯子?”
林澈深深地看了洛米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从行囊里拿出一条备用的薄毯,递给她。洛米小心地将其盖在闫枭身上,连同他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起盖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林澈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洛米,”林澈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惊醒其他队员,“头儿就交给你了。”
洛米愣了一下,对上林澈认真的目光。
林澈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必须带几个人出去搜寻物资。前哨岗补充的东西有限,通往星火堡垒的路还很长,我们需要更多的食物、水,特别是药品。这里……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但头儿现在这样,我走不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洛米被闫枭紧紧抓住的手腕上,“你心思细,有韧性,而且……头儿似乎只肯在你面前放松一点。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由你暂时看顾,特别是头儿,他的安危,我就托付给你了。”
这番话说得极其恳切,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洛米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副官对临时看护者的嘱托,更是一种基于共同经历生死后,对“自己人”的认可和交付。
她看着林澈,又低头看了看床上即便在昏迷中也依旧不安的闫枭,以及自己被他死死攥住的手,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林澈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他有事。”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承诺。
林澈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拍了拍洛米的肩膀(避开了她被抓住的那只手臂):“辛苦了。后半夜我守在这里,你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洛米没有逞强,她知道保存体力的重要性。她试着想把手腕抽出来,但闫枭握得太紧,她稍微一动,他就蹙起眉头,抓得更用力。
“就这样吧,没关系。”洛米对林澈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着被抓住手的别扭姿态,靠在床沿,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很快袭来,但她心中却因为这份沉甸甸的托付,而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林澈看着很快陷入浅眠的洛米,和被她安抚后逐渐平静下来的闫枭,走到门口,抱着枪倚墙坐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外的夜色。
农舍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守护与被守护的剪影。一种基于信任的纽带,在这危难的三日伊始,悄然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