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里,远在西昌的廷慧带着两个儿子回来看望母亲郑克伦!三表哥名字叫张卫东(这名字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保卫东方”),最让人兴奋的是,三表哥居然带回了一台照相机!
“外婆!小姨!我们要把西湖的山山水水拍下来,带回西昌去!” 三表哥意气风发地宣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台相机,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那时的西湖,是真真正正的自然画卷。水庙坨的渡船在碧波间往来,两岸是郁郁葱葱的高高山坡,茂密的竹林从水边一直延伸到山顶。清晨,乳白色的雾气像轻纱一样氤氲在新庄上的山腰;中午,阳光穿透云层,漫山遍野的翠绿仿佛要滴下水来;傍晚时分,远山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温柔,山腰里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宁静得像一首诗。
三表哥激动地打开相机盖,嘴里念念有词:“太美了!这景色一定要拍下来!我带了好几卷胶卷呢,非得拍个够本不可!”一大家人挨挨挤挤的拍了全家福,旁边院子里的幺外婆和幺外公,大表姑,表舅也都过来一起拍照,三表哥忙的不亦乐乎。
他听我们说起秋天在河边抓螃蟹的趣事,也来了兴致,非要体验一把。我们带他到那条熟悉的小河沟,几个人撅着屁股,翻了无数石头,掏了无数洞子,却只找到寥寥几只小螃蟹,远没有我们之前描述的“一抓一篓篓”的盛况。
李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保证:“三哥,夏天!你夏天来,河水暖和,螃蟹全都跑出来了,我保证给你抓一大桶!”
三表哥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着用相机给我们和那几只“战利品”合了影。
正巧,舅舅家在耙冬水田,水牛拉着耙子在泥水里走过,竟翻出了几条受惊的鲫鱼,在泥浆里蹦跳。三表哥一看,又来了精神,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看我给你们露一手!这叫活鱼保鲜!” 他得意地说着,装上水,小心翼翼地把鱼捞进去。我们这群乡下孩子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高科技”产品,只见那鱼在透明的袋子里游动,确实新奇。
可还没等我们赞叹完,三表哥提着袋子走过田埂时,袋子被田边一丛桑树枝丫轻轻一刮,“噗”一声,就破了个大口子,水和鱼一起摔在了泥地上。
舅舅家的大表哥在一旁看得直乐,揶揄道:“嘿,你们城里这‘玻璃纸’(当时对透明塑料袋的俗称)中看不中用啊!还是咱们的土办法管用!” 他说着,顺手从田埂边扯了一根坚韧的丝茅草,利落地从鱼鳃穿进去,从鱼嘴里拉出来,不一会儿,几条鱼就被串成了沉甸甸的一串,在我们眼前晃悠。“瞧见没?这才叫万无一失!”
三表哥挠着头,看着手里报废的塑料袋和地上用草串好的鱼,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你们的办法好!结实!”
晚上,廷慧姨母和母亲郑克伦坐在院子里摆龙门阵,带来了一个更令人振奋的消息。
“妈,我们一家马上就要调回重庆了。” 廷慧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和期待,“老张(张姨伯)的工作关系已经转到重庆桥梁工程公司了,我呢,也联系好了建设银行的分行。孩子们也一起回来,在重庆上学。以后啊,我们离您,离老家就近多了!”
郑克伦听着,眼眶有些湿润,连连点头:“好,好啊!回来好,回来互相有个照应。”
廷慧姨母也格外牵挂妹妹廷秀。晚上,两姐妹挤在一张床上,仿佛又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灯熄了以后,黑暗中,是姐妹间说不完的悄悄话。
廷慧压低声音问:“秀,你跟道明……他还那样吗?”
廷秀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姐,还是老样子,几个月不见人影……这日子,唉……”
廷慧握住妹妹的手,轻声安慰:“再忍忍,等我们安顿好了,总能帮衬你一些。孩子眼看着就大了,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