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赤水河边。
月光下,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河道确实不宽,水流也算不上湍急,在寂静的夜里哗哗流淌。
辛云如同惊弓之鸟般冲到河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焦急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河面和水边。
“人呢?!船呢?!”他低声咒骂,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刘熊那老狗,不是说安排好了快船接应吗?!”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旁边一棵早已枯死、枝桠狰狞的老树上,一道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辛云悚然一惊,定睛看去,竟然是那个在城主府与他交过手的少年——白晔!
白晔手中,依旧握着那把用粗布包裹的长剑,只是此刻,那包裹剑身的粗布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滑落,被他随手扔在了一边。
月光毫无阻碍地洒在剑身之上。
墨黑如夜的剑身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只在刃口处流转着一线极淡的幽冷光泽。
而那雪白温润的剑柄,在月色下更是显得格外醒目妖异。
“发血”剑,第一次在白晔手中,毫无遮掩地展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辛云看到这把剑,瞳孔也是微微一缩,感受到了剑身传来的那股非同寻常的冰冷与煞气。
但他此刻已是穷途末路,惊惧很快被狠厉取代。
“哦?是你小子!”
辛云握紧了手中的两柄黑色短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上次在客栈,是我大意了!这次,看你往哪跑!”
他不再废话,深知必须速战速决,身形猛地前冲,如同扑食的饿狼,双刀交错,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取白晔要害!
白晔眼神沉静,面对辛云这全力扑杀,他不退反进,体内《无妄红尘》的气劲轰然发,尽数灌注于手中“发血”剑!
他手腕一抖,甚至没有用什么具体的剑招,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和这些日子苦练的基础,将那股澎湃的力量顺着剑身引导、释放!
嗡——!
“发血”剑发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剑鸣!
一道凝练无比、肉眼可见的淡灰色剑气,如同新月般从剑尖激射而出!并非多么宏大,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锐利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辛云脸色剧变!他感受到这道剑气中蕴含的可怕力量,远超他之前对白晔实力的预估!
他怪叫一声,拼尽全力扭动身体,向侧面狼狈躲闪!
唰!
剑气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并没有击中他。
但却精准地斩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那段赤水河河面上!
嗤——!
一声奇异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那道不算宽阔的河流,竟被这道凌厉的剑气硬生生从中“斩”开!
河水向两侧翻卷,露出了底下湿润的河床和卵石,形成了一个宽约数尺、深可见底的短暂断层!
虽然河水很快又轰然合拢,但那瞬间的景象,却无比震撼!
辛云侥幸躲过一劫,回头看到那被剑气短暂斩开的河面,以及露出的浅显河床,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河……怎么这么浅?!这深度,别说快船了,稍大点的渔船都未必能顺畅通行!
一个冰冷的、被他刻意忽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在他的心头!
白晔持剑而立,墨黑的剑身斜指地面,雪白的剑柄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辛云,声音平静,却像重锤敲在对方心上:
“你还没察觉到吗?”
辛云猛地转头,死死盯着白晔,又看了看那浅得可笑的河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绝望:
“刘熊……刘熊!!!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你敢骗我!!!”
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瞬间明白过来,所谓的“安排快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刘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这条浅河,就是为他选好的葬身之地!
就在他怒火攻心,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刹那!
白晔和辛云同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河岸两侧的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
密集而轻微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
眨眼之间,上百道穿着统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口布的身影,从河岸的草丛、土坡、乱石后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这些人眼神冰冷,手持各式兵刃,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冷冷道:“杀你的人。”
辛云看着这密密麻麻、显然早有准备的伏兵,再看看他们身上那虽然刻意掩饰、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刘家训练痕迹的身形和站位,彻底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他惨笑一声,脸上露出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警惕起来的白晔,忽然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莫名的意味:
“呵……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小子,这次……算我认栽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趁现在,赶紧走吧!”
说完,他不等白晔回应,眼中凶光爆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挥舞着两柄黑色短刀,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冲向了那黑压压的人群!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但在死之前,他也要拉上足够多的垫背!
尤其是刘家的这些走狗!
白晔看着辛云决绝冲出的背影,又看看周围那数百名杀气凛然、其中隐隐透着几十道铜铁境气息的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发血”剑。
走?
他看着那些黑衣人眼中毫不掩饰的、连他一起笼罩在内的杀意,知道此刻,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赤水河边,杀声震天!
辛云如同陷入绝境的疯虎,双刀舞成一团黑色的死亡风暴,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将河岸的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色。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死在他刀下的黑衣人就已超过二十之数!
但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身上添了七八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淋漓,呼吸粗重如风箱。
白晔见状,不再犹豫,清喝一声,也持剑杀入战团!
他手中“发血”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那股凌厉无比的古怪剑气!
虽然招式依旧简单直接,但威力惊人!
唰!
一道淡灰色剑气呈扇形扫出,前方冲来的五六名黑衣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收割,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塌陷,眼见是不活了!
辛云瞥见这一幕,眼角狠狠一跳,心中更是骇然:“这小子……比在城主府时又强了?!这剑气……好生可怕!”
他原本以为白晔只是力气大、身体结实,没想到这剑气竟有如此威力!
“呵!小子,真有你的!”辛云怪笑一声,不知是赞叹还是自嘲,手下双刀更快,又割开两名敌人的喉咙。
两人一左一右,竟在数百人的包围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配合!
白晔剑气纵横,负责中远距离的清场和压制,那凌厉的剑气让黑衣人们不敢轻易靠近。
而辛云则凭借老辣的经验和狠厉的刀法,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专门补刀和解决试图偷袭白晔侧翼的敌人。
剑光刀影交错,惨叫声此起彼伏!
短短时间内,两人互相配合,竟又斩杀了数十人!
河岸边的尸体堆积起来,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然而,黑衣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其中不乏铜铁境的好手!
他们如同潮水般,一波倒下,另一波立刻悍不畏死地补上!攻击如同永无止境!
刘家这次是铁了心要灭口!他们很清楚,一旦让辛云或者这个知道内情的少年活着离开,孙家和城主皓德必定会抓住这个把柄,联合城中其他早就对刘家不满的势力,群起而攻之!
到那时,刘家在火城将再无立足之地!
“可恶!杀不完!”辛云咬牙,身上又添一道伤口,他猛地爆发,双刀如同毒龙出海,瞬间连劈带刺。
将正面冲来的八名黑衣人尽数斩杀,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人墙上撕开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小子!别管我了!赶紧走!!”辛云头也不回地对着白晔嘶吼,声音带着决绝。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但不想连累这个某种程度上算是提醒了他的少年。
白晔看着那瞬间又被补上的缺口,以及周围更多汹涌而来的敌人,握紧了“发血”剑,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挥剑迎向更多敌人的时候——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浩瀚汪洋般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这股威压并非针对白晔和辛云,而是精准地笼罩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正嚎叫着冲上来的黑衣人,无论是普通的打手,还是那些铜铁境的好手,在这一刻,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砸中!
一个个双腿发软,根本站立不住,如同下饺子一般,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甚至直接五体投地,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些实力稍强的铜铁境还想挣扎,却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他们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只见月光下,一道身影如同懒汉般,轻飘飘地落在河岸边一块高大的岩石上,衣袂飘飘,正是李田!
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和那些被压得动弹不得的黑衣人,目光最后落在浑身是血却依旧站立的白晔和辛云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白晔点了点头:
“小子,做得不错。”
随着他的到来,那数百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伏兵,竟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如同待宰的羔羊!
绝境,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