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毒枯林中的灰绿色毒瘴在晨曦中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显得更加浓郁粘稠,光线透过瘴气,投下一种病态的、令人不安的绿芒。
李田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深的警惕。
他看了看靠在石壁上,因为环境恶劣而都没怎么睡好的几人,扯出一个不算轻松的笑容:
“都醒了?睡得怎么样你们?”
白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摇了摇头。安若更是小脸苍白,显然一夜担惊受怕。曹旭倒是看不出什么,依旧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辛云则早已醒来,如同雕塑般守在阴影里。
李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对白晔说道:“好了白晔,你照看好老爷子和小丫头一会儿。”然后他看向辛云,使了个眼色:“辛云,跟我过来一下。”
辛云默默点头,无声无息地跟上李田的脚步。
两人离开临时营地,向着旁边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走去。周围的毒虫依旧活跃,但都被李田随手散发出的气劲逼开。
“怎么了?”辛云压低声音问道。
李田脚步不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低声道:“我昨天就在想,为什么这片区域的毒物会这么多,这么密集,而且像是盯上了我们一样。直到我后面特别注意到了那些蚊子和苍蝇……”
“蚊子?”辛云有些不解。
“对,蚊子,苍蝇,还有那些蚀骨毒蚁……”李田语气沉重,“这些低等毒虫,按理说对我们这种气息应该有本能的畏惧。但它们却前仆后继,这不正常。更像是有某种东西在吸引它们,或者……有人在操控它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小土坡的顶端。
李田停下脚步,指着坡下:“你看那里。”
辛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土坡下方,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天然凹地。而此刻,那凹地之中,赫然堆积着大量的……尸骨!
人类的尸骨!动物的尸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许多骨头已经发黑、碎裂,显然年代久远,但也有一些看起来相对“新鲜”,上面还挂着些许没有完全腐烂的皮肉,吸引着大量的毒虫在上面爬行啃噬!
整个凹地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臭和剧毒的恶臭!
“这……!”辛云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见惯了生死,也被这如同乱葬岗般的恐怖景象震住了。
“这就是我的怀疑。”李田的声音冰冷,“这里尸首什么时候的都有,而且被刻意聚集在一起……这明显是人为的!昨天那些围攻我们的毒物,恐怕也不是偶然,很可能就是被人驱赶或者吸引过来的!”
辛云瞬间明白了李田的意思,眼神也变得无比严肃:“是……毒枯三老他们干的?”
李田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他们?他们应该没有这么精细的操控能力和这么大的手笔。而且,你想过没有,这片森林变成这样已经两百年了,那些毒物靠什么生存?光是互相吞噬和吸收毒瘴吗?看看下面……”
他指着那尸骨堆积的凹地:“这些,才是它们稳定的食物来源!有人,在长期地、有目的地,向这片森林‘投喂’!用大量的血肉,滋养着这里的毒物!”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更可怕的推论:“而且,我怀疑……投喂这么多血肉,聚集这么多毒物,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维持这片毒域的生态。更像是在……‘养’什么东西!一个依靠吞噬这些剧毒血肉和毒物,成长起来的、更可怕的生物!”
辛云听着李田的分析,看着坡下那令人作呕的尸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如果李田的猜测是真的,那幕后之人所图非小!而这毒枯林深处隐藏的危险,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那……我们……”辛云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了!不能再耽搁!不管他们在养什么,都不是我们现在应该碰的!必须立刻穿过这片区域!”
他看了一眼辛云:“回去叫上他们,我们马上出发!路上尽量避开可疑的地方,全速前进!”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转身,朝着临时营地的方向疾奔而去。
李田和辛云刚从那尸骨堆积的骇人坡地返回,还没靠近临时营地,异变陡生!
四周原本缓缓流动的灰绿色毒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骤然变得浓郁粘稠了数倍!
如同实质的墙壁般,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挤压过来,视野瞬间被剥夺,连几步之外的景物都模糊不清!
浓烈的甜腥腐臭气味几乎让人窒息!
“啧!”李田眼神一冷,对辛云道,“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回去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可惜,挡错了人!”
话音未落,李田体内龙象境巅峰的磅礴内力轰然爆发!他并未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将双掌向前平推!
轰——!
一股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前方碾压而去!
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毒瘴,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一连串“嗤嗤”的异响,竟被硬生生地从中“劈”开!
驱散!清理出了一条宽约丈许、笔直通向营地的短暂通道!
通道两侧的毒瘴如同被无形墙壁挡住,翻滚涌动,却无法再侵入分毫!
“走!”李田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沿着自己开辟出的通道疾射而出!
辛云紧随其后,两人速度极快!
也就在他们冲出通道,视线恢复的刹那,正好看到了营地那边的战况——
只见白晔手持已然出鞘的“发血”剑,墨黑的剑身在昏暗林间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
他独自一人,正与三个形容枯槁、衣着破烂、浑身散发着浓郁毒气和恶臭的老者激战!
那三个老者,正是毒枯林的三位主人——毒枯、瘸枯、病枯!
此刻,这三位凶名赫赫的老毒物,竟被白晔一人一剑,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白晔的剑法依旧带着那股源自破旧册子的古怪和自身领悟的直率,但每一剑挥出,都伴随着凝练锋锐的剑气!
有佛家内力加持,那剑气不再微弱,而是如同有了实质,纵横交错,将四周扭曲的树木、怪石切割得七零八落,在地上留下道道深痕!
毒枯老人挥舞着毒杖,瘸枯老人身法诡异却因腿脚不便而滞涩,病枯老人不断撒出各种颜色的毒粉……
但在白晔那狂风暴雨般、又总能出现在最刁钻角度的剑气之下,他们的毒功和配合竟被完全压制!
三人身上都已经添了数道伤口,虽然不深,却血流不止,显然吃了大亏!
白晔眼神专注,气息悠长,将安若和曹旭牢牢护在身后的一片安全区域内,竟是以一己之力,将这凶名在外的毒枯三兄弟彻底压入了下风!
“好小子!”李田人还未到,赞叹声已经先至,“干得漂亮!”
他和辛云的突然出现,以及李田那一声蕴含内力、如同惊雷般的赞叹,让本就处于下风的毒枯三兄弟心神剧震!
毒枯老人骇然看向气息渊深如海的李田和如同幽灵般出现的辛云,又看看眼前越战越勇、剑气越发凌厉的白晔,知道今日绝无胜算!
“走!”毒枯老人怪叫一声,猛地将手中毒杖往地上一顿,爆开一团浓郁的墨绿色毒雾,遮蔽视线!
瘸枯和病枯也毫不犹豫,各自施展手段,或喷毒烟,或撒毒砂,三人借着毒雾掩护,如同三道青烟,头也不回地朝着毒枯林更深处亡命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茂密扭曲的林木之后。
白晔并没有追击,他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看着三人逃遁的方向,缓缓收回了发血剑。
刚才那一番激战,他虽然大占上风,但面对三个老牌铜铁境巅峰的用毒高手,精神也是高度紧绷,消耗不小。
李田和辛云快步走到近前。
“没事吧小子?”李田拍了拍白晔的肩膀,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可以啊!一个人把那三个老毒物打得屁滚尿流!这剑气,越来越有模样了!”
辛云也难得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认可:“剑法进步很快。”
白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他们太依赖毒功了,近身搏杀好像不太行……”
李田哈哈一笑:“管他行不行,打赢了就是本事!好了,此地不宜久留,那三个老家伙虽然跑了,但这林子里的古怪还没弄清。我们得赶紧离开!”
他看了一眼毒枯三兄弟逃遁的方向,眼神微凝。
这三个老毒物盘踞此地多年,对林中情况了如指掌,他们这一逃,恐怕后面还会有麻烦。
但眼下,尽快脱离这片诡异的毒域才是首要任务。
四人不再停留,由李田和白晔开路,辛云断后,护着安若和曹旭,朝着北方,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