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冲出森林,前面的旷野露出,李田一跳来到车顶。
李田那一声蕴含着他毕生剑意与精纯内力的长吟,仿佛并非人声,而是与这天地间的某种韵律产生了共鸣!
“花落不知情,愿随君去——”
随着这如同谶语般的诗句落下,以他立足的马车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气场轰然爆发!
那并非刚猛无俦的冲击,而更像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抗拒的盛大凋零!
空气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看不见的“花瓣”在飘落、在旋转。
那不是真实的花瓣,而是凝聚到极致的剑气与意境所化!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野人和恶狼,如同撞上了一堵柔软却坚不可摧的墙壁,又像是被无数温柔而致命的花瓣拂过身体。
它们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随即身上爆开无数细密的血线,强壮的身躯如同被秋风吹拂的落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翻滚,将后面冲上来的同类撞得人仰马翻!
更令人惊异的是,道路两旁那些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树木,靠近车队的这一侧,枝叶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修剪过一般,齐刷刷地断裂、纷飞!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以马车为界,强行在这狂暴的兽潮与密林中,开辟出了一片短暂的安全区域!
这一招,并非纯粹的杀戮,更带着一种“驱逐”的意味,充满了李田那独特“花间剑意”的玄妙。
这突如其来的、神乎其技的一击,显然震慑住了后方汹涌的敌潮。
野人的咆哮和狼群的嚎叫中出现了一丝迟疑和畏惧,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缓。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两辆马车在李田的断后和辛云、余树、顾新的左右护卫下,终于冲出了最后一段狭窄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
车厢内,白晔透过车窗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神乎其技的一剑。
他张大了嘴巴,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小脑袋瓜里完全无法理解,李叔的剑怎么可以像风吹花瓣一样,把那么多凶猛的“大家伙”全都给“吹”跑了?
这种超出了他单纯力量认知范畴的“技巧”,让他愣神了许久,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的剑气也无法做到这个程度。
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余树,此刻也看得目瞪口呆,手里还握着滴血的长刀,忘了挥舞,嘴里喃喃道:“我……我的娘咧……这……这是什么剑法?”
他出身镇西王府,见过高手,但如此充满意境、举重若轻的剑招,仍是首次得见。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间谷地,虽然依旧被夜色笼罩,但远处,一点、两点……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火光,勾勒出一座依山而建、雄踞于险要之处的城墙轮廓!
那正是巨石岭的外围哨站——磐石堡!
“到了!我们到了!”余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他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野人和狼的,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几人不敢有丝毫停留,拼命催动早已疲惫不堪的马匹,朝着那代表安全的光明之地狂奔。
身后的黑暗中,野人和狼群的嘶吼声再次逼近,显然那短暂的震慑效果正在消退。
终于,马车冲到了磐石堡紧闭的厚重木制大门前不远处。
城墙上火把通明,映照出一个个手持弓弩、严阵以待的士兵身影。
“站住!来者何人?!深夜闯关,速速报上名来!”城墙上一名队长模样的军官厉声喝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他显然早已被远处的喊杀声惊动,弓弩手们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城下这群血迹斑斑、来历不明的人。
李田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为刚才那招大规模剑意施展而翻腾的气血,正准备从怀中取出能证明身份的天国凭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前方的余树已经猛地策马上前几步,仰起头,用尽力气对着城墙上吼道:“是我!余树!快开门!”
他的声音因为疲惫和激动而有些变形,但那股子特有的、带着些许纨绔和急躁的腔调,城墙上的守军似乎并不陌生。
那问话的军官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努力眯起眼睛,借着火光仔细辨认余树那虽然污秽不堪但依稀可辨的容貌。
几秒钟后,军官脸上的警惕和严肃瞬间化为了惊讶与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他连忙挥手示意弓箭手放下武器,对着下面躬身行礼,声音也变得客气无比:“原来是余少爷!卑职眼拙,未能远迎,恕罪恕罪!快!快开城门!”
沉重的绞盘转动声响起,那扇厚实的、布满防御尖刺的木制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后面灯火通明的甬道。
“走!”余树回头对李田等人喊了一声,一马当先,冲入了城门。
李田、辛云护着马车紧随其后。顾新也催马跟上。
当他们全部进入城门之后,那厚重的城门又缓缓但坚定地关闭,将外面那依旧充斥着野性咆哮的黑暗世界,彻底隔绝。
城门洞内,火光熊熊,将几人狼狈不堪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凝固和未凝固的污血,衣衫破损,脸上带着疲惫与厮杀后的戾气。李田持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那是内力消耗过巨的表现。辛云沉默地检查着匕首上的缺口。余树几乎是瘫软在马背上,大口喘着气。顾新的儒雅长衫也变成了破布条,显得有些滑稽。
白晔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陌生的、由石头和火光构成的世界,又看了看身边累坏了的众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刚才的经历有多么危险。安若则是彻底松了口气,软软地靠在车厢上,后怕不已。
几名守城士兵敬畏地看着这群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尤其是目光扫过李田和辛云时,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他们能感觉到这两人身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杀气与强大气息。
余树勉强直起身,对着那名迎上来的军官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安排一下住处,准备热水和吃食。另外,立刻派人向我父亲……向镇西王禀报我们抵达的消息,以及……外面的情况。”
“是!余少爷!卑职立刻去办!”军官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下,亲自在前引路。
一行人跟着军官,沿着堡内石板路,朝着安排的住处走去。终于,在这磐石堡的庇护下,他们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巨石岭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