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白晔睡下后,皓曦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即便在睡梦中仍微微蹙着眉头,似乎还在忍受伤痛的可怜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偏殿,来到曦华宫寂静的庭院中。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如同薄纱般洒落在精致的花木和亭台楼阁上,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清辉。
皓曦独立院中,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心绪难平。
“白晔……没想到,上天竟然会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她低声轻语,清冷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既然让我们重逢,那么……这背后,一定有着必须重逢的理由吧。”
她想起白晔那身惊世骇俗的龙象境修为,想起他纯净依旧的眼神,也想起他身上那似乎牵扯极大的秘密。
一种莫名的预感萦绕心头,仿佛这个少年的出现,将会搅动许多既定的命运轨迹。
就在她心神微微恍惚之际,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自身后袭来!
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
皓曦瞬间警醒,浑身汗毛倒竖!她甚至来不及回头,体内龙象境内力本能地爆发,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受惊的鸿鹄,向前疾掠而出!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白色剑气,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掠过,将她方才站立处的一块景观奇石无声无息地削掉了一角,断口平滑如镜,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皓曦身形在空中优雅一转,稳稳落在数丈之外,霍然转身,清冷的美眸中已是一片冰寒,厉声喝道:“谁?!”
月光下,庭院一角的阴影中,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缓缓步出。
来人一身素白劲装,脸上罩着一层同样雪白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却又带着几分空灵漠然的眼眸。
她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与剑柄皆是雪白之色,唯有剑锷处镶嵌着几片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奇异花纹,与白晔那柄暗红龙纹的“发血”剑风格迥异,却隐隐透着某种同源而异质的灵性——正是那柄仿造“发血”而成的名剑“发雪”!
此人,正是曾在黑水城与白晔有过一战,对其手中“发血”剑执念颇深的神秘女子——缘许。
她依旧沉默,如同冰雪雕琢的人偶,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锁定着皓曦。
没有任何废话,缘许手腕微动,“发雪”剑并未完全出鞘,只是剑身离鞘三寸,一道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冰寒刺骨的剑气已然破空而出!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连月光都要被冻结!
皓曦瞳孔微缩,好冷的剑!这剑气不仅锋锐无匹,更带着一股侵蚀经脉的极致寒意!
她此时手无寸铁,不敢硬接,只能再次施展精妙身法,向侧后方飘退,同时玉掌连连拍出,雄浑的内力化作一道道柔和的掌风,试图偏转、消弭那冰寒剑气。
“嘭!嘭!”
掌风与剑气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皓曦的掌力虽然精纯,但面对“发雪”剑催发出的极致寒气,竟也有些力不从心,那冰寒之意穿透掌风,让她手臂一阵发麻,经脉隐隐传来刺痛感。
她只能凭借更胜一筹的身法和对距离的精准把控,与缘许周旋,局面一时显得颇为被动。
两人一追一退,身影在庭院中兔起鹘落。缘许剑不出鞘,仅凭离鞘剑气便逼得皓曦不断闪躲,那冰冷的剑意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
皓曦虽惊不乱,皇室绝学的身法施展开来,如同月下起舞,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剑气的锋芒,但久守必失,她心知必须取得兵器!
在一次险险避开横削而来的剑气后,皓曦眼光余光瞥见不远处兵器架上陈列的一柄装饰华丽的连鞘长刀。
她当机立断,身形猛地向后一仰,如同折断柳絮,避开一道直刺咽喉的寒气,同时足尖在廊柱上轻轻一点,借力如箭矢般射向兵器架!
缘许岂容她如愿?“发雪”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道更加粗壮、如同冰龙般的剑气呼啸而出,直取皓曦后心!
皓曦感到背后寒气逼人,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向身后,内力喷涌,与那冰龙剑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气劲四溢,卷起满地落叶与尘土!
皓曦借着这股反震之力,速度再增三分,玉手一探,已然将兵器架上那柄名为“红清”的宝刀连鞘取下!
“锵!”
身形落地瞬间,皓曦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
刀身狭长,呈现一种淡淡的绯红色,在月光下流转着如同晚霞般的光泽,刀锋锐利,散发出与“发雪”的冰冷截然不同的、如同烈火般的灼热战意!
这“红清”刀,亦是南国皇室收藏的珍品,虽不及“发雪”神异,却也绝非凡品。
手持红清刀,皓曦气势陡增!她清叱一声,不再闪避,绯红色的刀光乍起,如同燎原之火,主动迎向那漫天袭来的冰寒剑气!
“叮叮当当……!”
刀剑之气终于正面碰撞!
红清刀的热意与发雪剑的寒气激烈交锋,空气中不断爆发出密集的清脆鸣响,以及冰火之力相互湮灭时产生的“嗤嗤”声。
炽热的刀风与冰冷的剑气四处激射,将庭院中的花草切割得七零八落,假山石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剑迹,覆盖着冰霜或是焦黑的痕迹。
皓曦刀法展开,皇室绝学《凤舞九天刀》施展开来,刀光如同凤凰展翅,华丽而迅猛,带着一股皇家特有的雍容与霸道,每一刀都攻守兼备,蕴含着多种后续变化。
而缘许的剑法,则如同她的气质一般,冰冷、纯粹、直接。
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变化,每一剑都追求极致的速度与杀伤,剑剑直指要害,那从“发雪”剑上弥漫开的寒气更是无孔不入,不断试图侵蚀皓曦的经脉,迟缓她的动作。
两人身影在月下急速交错,一红一白两道光芒纠缠碰撞,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刀光剑影,将整个曦华宫的庭院化作了一片危险的战场。
表面上,两人似乎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轩轾。皓曦刀法精妙,内力雄浑;缘许剑意纯粹,神兵犀利。
但若是有眼力高明者在场,便能看出,皓曦实际上已渐渐落入下风。
缘许的剑,太冷了。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低温,更是一种直透心神的寒意。
皓曦需要分出一部分内力来抵御这股寒意的侵蚀,导致她的刀法虽然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圆融自如。
而且,缘许的剑速似乎越来越快,那冰冷的剑意也愈发凝练,如同不断收紧的冰蚕丝,一点点压缩着皓曦的活动空间。
“嗤啦!”
一道冰冷的剑气擦着皓曦的鬓角掠过,几缕青丝被斩断,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白霜,缓缓飘落。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剑气中蕴含的寒意,让她的脸颊都有些僵硬。
皓曦心中凛然,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娇叱一声,红清刀上绯红色光芒大盛,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一招“凤翔九天”,刀光如同燃烧的火焰凤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缘许当头斩下!这是力求打破僵局的全力一击!
缘许那面纱之上的眼眸,依旧古井无波。面对这威势惊人的一刀,她不闪不避,只是将“发雪”剑终于完全出鞘!
剑身如雪,晶莹剔透,仿佛由万载寒冰雕琢而成!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恐怖寒气,如同冰河解冻,轰然爆发!
她手腕一抖,剑尖点出,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纯白之色的细线般的剑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红清刀最强的那一点刀芒之上!
“叮——!!!!!”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碰撞声,刺破了夜的宁静!
红清刀上的绯红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风中残烛。
皓曦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红清刀几乎脱手飞出!
她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足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直到后背撞上一根廊柱,才勉强停下,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
她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缘许,依旧持剑静立,白衣胜雪,发雪剑斜指地面,剑身散发着袅袅寒气。她看着略显狼狈的皓曦,眼神依旧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
高下已判。
两位皆是龙象境中的好手,但显然,手持“发雪”神兵、剑意更加纯粹冰冷的缘许,实力更胜皓曦一筹。
月光依旧清冷地照耀着这场突然开始,又似乎即将分出结果的战斗。
缘许的目光,越过皓曦,似乎望向了白晔沉睡的那间偏殿。她的来意,显然并未因击败皓曦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