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晔与缘许双剑合璧的光芒即将被那如同怒涛般的围攻彻底吞没,两人气息紊乱、身上再添新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的刹那——
“咻——!”“咻——!”
两道破空厉啸,如同裂帛,毫无征兆地自江岸东侧的山林间暴起!声音之尖锐,竟暂时压过了江涛与喊杀!
一道剑光,灵动变幻,如繁花骤放,带着生生不息的绵长剑意,仿佛春日里席卷而过的花雨风暴!
另一道锐气,则凝练如实质,破空无声,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锋锐意念,后发先至!
这两道攻击的目标并非场中任何人,而是——那两条正死死缠绕向白晔和缘许手臂脚踝、如同毒蟒般的乌黑锁链!
“叮!叮!”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清脆撞击声响起!
那灵动变幻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在了缠向白晔右臂的锁链中段;而那凝练锐气,则是一点寒星,钉在了缠向缘许左腿的锁链钩环连接处!
看似轻巧的碰撞,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道与精妙的劲力运用!
持链的两名内侍只觉得锁链上传来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难以抗拒的巨力:一股是绵里藏针般的渗透震劲,一股是尖锐无匹的穿透破坏力!
“咔嚓!”“嘣!”
两声细微的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条以特殊寒铁打造、坚韧无比的锁链,竟在这隔空一击之下,应声而断!
前半截带着铁钩无力地垂落,后半截则被反震之力带得两名内侍手臂剧震,踉跄后退,眼中首次露出骇然之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之势为之一滞。王虎等人惊愕地望向攻击来处。
只见两道身影,如同大鹏展翅,自山林间飞掠而出,几个起落便已横跨数十丈江岸,稳稳落在主船甲板边缘。
一人青衫磊落,腰悬酒葫芦,脸上带着惯有的慵懒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剑,正是李田!他手中长剑斜指,剑尖犹自吞吐着未尽的花雨剑意。
另一人灰衣劲装,面容冷峻,手中那柄看似装饰的玉骨纸扇已然展开,扇面不知是何材质,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边缘隐隐有锋芒流转,正是顾新!
“李大叔!顾大哥!”白晔看到两人,惊喜交加,差点喊出声来,连忙又捂住嘴,眼中却已泛起激动的光芒。
李田目光快速扫过白晔和缘许,见两人虽然狼狈但似乎暂无性命之忧,又看了一眼被镣铐锁住、气息萎靡的辛云,眼中寒光一闪,脸上笑容却更盛:“哟,这么热闹?南国的王爷、丞相、将军、内侍、禁军高手……齐聚一堂,围攻两个小娃娃?传出去不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吗?”
他语气戏谑,但任谁都听得出话中的讽刺与怒意。
顾新没有说话,只是“唰”地一声合上纸扇,目光冷冷地扫过王虎、罗恶等人,最后落在皓讯身上,眼神如刀。
王虎等人认出了李田和顾新,正是那夜在巷中羞辱他们的两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但见识了对方刚才隔空断链的惊人手段,心中忌惮更甚,一时不敢妄动。
皓讯脸色阴沉如水,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强援,而且一出手便如此凌厉。
他盯着李田,寒声道:“尔等何人?竟敢插手朝廷缉拿逆犯?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田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见皓讯的威胁,反而对白晔眨了眨眼:“小子,几天不见,能耐见长啊,都敢单挑王爷了?不过下次记得叫上大叔,热闹要一起凑嘛。”
他这插科打诨的态度,更是让皓讯怒火中烧。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天地倾覆般的庞大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这片江滩与甲板之上!
这威压并非针对某一人,而是笼罩了全场!
并非杀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浩瀚、如同面对巍峨高山、无垠大海般的“存在感”与“压迫感”!
甲板上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对峙的双方,还是旁观的张炎、张擎岳,甚至是那六名气息冰冷的内侍,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呼吸一窒,体内内力运行变得滞涩无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按住了心脏!
修为稍弱的兵丁和低阶侍卫,更是脸色煞白,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兵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王虎、罗恶等龙象境高手,也是汗毛倒竖,心脏狂跳,仿佛被远古凶兽盯上,生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无力感!
就连缘许,握剑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清冷的眼眸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白晔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只见一位身穿深青色武师袍、面容精悍、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能顶天立地的老者,如同闲庭信步般,自李田和顾新身后的江岸缓缓走来。
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大地脉搏相连,那股磅礴无匹的威压,正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正是龙榜第十,“武器大师”郑南!
他走得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扫过甲板上的众人,最后落在被围在中间、身上带伤的白晔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郑南的出现,让整个战场的气氛陡然逆转!
皓讯在看到郑南的瞬间,脸上的怒容和阴沉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化为了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惶恐的笑容!
“郑……郑师?!”皓讯失声叫道,哪里还有半分王爷的威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上前行礼。
郑南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白晔面前,仿佛周围那些刀剑出鞘、如临大敌的兵丁侍卫都是空气。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却稳定如山的手,轻轻拍了拍白晔的肩膀,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拉起白晔持剑的右手手腕,像是长辈查看晚辈是否受伤般,指尖在他脉门上轻轻一搭。
这一搭之下,郑南眼中讶色更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体内那浩瀚精纯、生生不息,却又带着一种至高包容意境的磅礴内力!
这内力之深厚,根基之扎实,简直不似人间应有!更让他心惊的是,这股内力似乎与少年手中那柄黑红古剑隐隐共鸣,血脉相连。
“好!好!好!”郑南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
他松开白晔的手腕,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白晔一番,尤其是在他清澈却带着不屈战意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吐出四个字:
“一表人才。”
这四个字,从他这位名动天下的龙榜强者口中说出,分量何其之重!
甲板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位突然出现、气息恐怖得令人窒息的老者,不但无视了皓讯王爷,无视了紧张的局势,反而径直去夸赞那个蒙面“逆贼”?还说什么“一表人才”?
王虎等人脸色煞白,他们再傻也明白,这老者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恐怖存在!连皓讯王爷都要尊称一声“郑师”!
张炎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地看着郑南和白晔。
皓讯被晾在一旁,脸上青红交加,尴尬无比,却又不敢发作。
他强笑着上前一步,对着郑南深深一躬,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不知郑师大驾光临,皓讯有失远迎,万望恕罪!郑师……您认识这……这位少侠?”
他连对白晔的称呼都立刻改了。
郑南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淡地看向皓讯,那股笼罩全场的恐怖威压稍稍收敛,但余威犹在。
“皓讯啊,”他的声音带着长辈对晚辈的随意,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几年不见,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急。”
皓讯冷汗都下来了,连忙道:“郑师教训的是,是皓讯莽撞了。只是……只是此人袭击王驾,劫夺钦犯,事关朝廷法度……”
“法度?”郑南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老夫一路行来,只看到你们数十人围攻两个小娃娃,刀剑齐上,内侍合击。这便是南国的法度,王爷的威风?”
皓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郑南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被镣铐锁着的辛云,又看了看李田和顾新,最后对皓讯道:“这人,老夫要带走。这两个小娃娃,老夫也要带走。你,有意见吗?”
他的话很轻,很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听在皓讯耳中,却不啻于惊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郑南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个“不”字,这位当年指点过他们兄弟武功、如今实力更不知到了何等恐怖境地的“郑师”,绝对敢当场让他下不来台,甚至……他不敢想下去。
“郑师……这……这恐怕……”皓讯声音干涩,求助般地看向张炎。
张炎心中念头飞转,此刻郑南强势介入,局面已然不同。
他原本的计划虽被打乱,但郑南带走辛云和白晔,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也是另一种“解决”。
他当即上前一步,对郑南拱手道:“郑前辈驾临,有失远迎。此事……或有误会。既然郑前辈开口,此人便交由前辈处置。至于这两位少侠……”
他看了一眼白晔和缘许,“既是前辈故人之后,想必其中确有隐情。不如请前辈移步,容下官详细禀明原委?”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郑南面子,又暗示了事情复杂,需要私下沟通,给了皓讯台阶下。
郑南看了张炎一眼,点了点头:“张丞相是个明事理的。”他又看向皓讯,“你呢?”
皓讯心中憋屈得快要吐血,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咬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切……但凭郑师做主。”
“嗯。”郑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股笼罩全场的恐怖威压彻底消散。
甲板上众人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如同搬走了压在胸口的大石,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郑南对李田使了个眼色。李田会意,笑嘻嘻地走到辛云身边,手中长剑一划,“叮叮”几声轻响,那特制的镣铐应声而断。顾新则警惕地护在一旁。
白晔见状,心中一松,连忙对身边的缘许低声道:“姑娘,多谢相助!你也快走吧!”
缘许看了他一眼,又冷冷地扫过周围虎视眈眈却又不敢上前的众人,没有多说,身形一晃,便如同雪花般飘然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在江岸乱石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郑南看了一眼缘许消失的方向,没有阻拦,只是对白晔道:“小子,还能走吗?”
白晔用力点头:“能!”
“好,我们走。”郑南转身,背负双手,当先朝着江岸走去。
李田扶着辛云,顾新和白晔紧随其后。
甲板上,无人敢拦。
皓讯看着郑南等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王虎等人更是面如死灰,知道这次不仅没能报仇立功,反而可能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张炎轻轻叹了口气,对张擎岳低声道:“擎岳,收拾残局。此事……需从长计议。”
江风依旧,涛声依旧。但这场发生在南门江畔的惊心动魄的劫囚与反劫囚,却因一位龙榜强者的横空出世,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然而,风波真的平息了吗?各方势力,又岂会善罢甘休?更大的漩涡,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