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肆意坐在他身侧。
看着他为自己挡酒时挺拔的背影。
鼻尖萦绕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混合着他自身清冽的气息。
那透明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的光泽，莫名地吸引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今天经历了太多情绪起伏。
此刻看着那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东西，心里竟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怎么，新娘子也想喝一杯？”苏晚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主桌旁。
她倚着桌沿，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笑盈盈地看着宁肆意。
“尝尝吧，宁姐姐。这可是你们南总酒窖里的好东西，大喜的日子，哪有新娘子一口酒都不沾的道理？”
她语气带着几分怂恿，“醉了怕什么，反正……有你家南总在呢。”
宁肆意看着那杯酒，又抬眼看了看身旁正与人交谈的南京九的侧影。
苏晚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
是啊，这是她的婚礼，她是名正言顺的南太太，为什么不能放纵一次？
或许醉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担忧和恐惧，就能暂时被抛在脑后了。
“说得对。”宁肆意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拿过一只空杯，为自己倒了小半杯。
清澈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没太多犹豫，在苏晚略带讶异的目光中，仰头便将那辛辣的液体饮了下去。
一股灼热感瞬间从喉咙蔓延开，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一下。
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花，但随之而来的微醺暖意，却让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南京九恰好结束交谈回过头。
看到她空了的酒杯和泛红的脸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无比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这酒意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第一杯下肚时的灼烧感还未完全散去，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便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宁肆意望着眼前的人影，忽然觉得苏晚说得对。
喝醉真是件好事。
那股一直紧绷在心口的弦，像是被这温热的酒液缓缓泡软，融化。
那些盘踞在脑海里的晚上他会不会很生气啊？会不会吵的特别凶？
万一他知道了，会不会……
这些担忧，此刻仿佛都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要是清醒着……指不定会吵成什么样子呢……”她迷迷糊糊地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看着他与人谈笑时依旧清晰的侧脸轮廓，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
她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更害怕看到他因她而流露出的伤心。
那比直接冲她发脾气，更让她难以承受。
“我也愁啊……”她在心里小声嘟囔，像是找到了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
凭什么只有他能借酒消愁？
这满腹的心事，这甜蜜又沉重的枷锁，难道就不许她也暂时逃避一下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又伸手拿起了酒瓶。
这一次，她倒得比刚才更满一些。
“新娘子好酒量啊！”旁边有不知情的宾客笑着打趣。
宁肆意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没有答话，仰头又将第二杯灌了下去。
这一次，辛辣感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迅猛的暖流，直冲头顶。
世界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朦胧，灯光也仿佛晕染成了柔和的光斑。
等到南京九察觉不对，暂时从应酬中脱身看向她时。
发现她面前那个原本小巧的白酒杯，已经空了三四回。
她脸颊绯红，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江南的烟雨。
失去了平日的灵动狡黠，却多了几分懵懂的娇憨。
她正用指尖轻轻戳着桌面，嘴里不知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南京九眉头蹙紧。
正要伸手拿走她面前的酒杯，她却像是有所感应，猛地抬起脸看他。
那醉意朦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忽然弯成了一个极甜的弧度，带着一种醉酒后毫无防备的傻气。
“南，南京九……”她口齿有些不清，却异常认真地说，“这个……挺好喝的……你也喝呀……”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伸手轻轻按住了她还想倒酒的手。
“意意，”他声音低沉，“你喝多了。”
宁肆意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反应明显慢了好几拍。
“没……没有呀……”她摇摇头，发丝轻轻晃动，带着甜香的酒气。
“我，我清醒得很……认得你……你是南京九……是我……老公……”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软，像是在确认什么宝贝。
“哦？”南京九俯身靠近了些，几乎与她平视，目光深邃地锁住她迷蒙的双眼。
“那你说说，你老公现在心情怎么样？”
宁肆意歪着头，很认真地打量他，伸出微凉的指尖试图去点他的眉心：“这里……皱皱的……不开心？”
她瘪了瘪嘴，像是有些委屈，“今天……是我们结婚呀……你不能……不开心啊……”
她这醉后全然依赖又带着点讨好的模样。
让南京九心头那股因她逃避和擅自喝酒而升起的火气，像是被细雨淋湿，发不出来，只剩下无奈的闷胀。
“我没有不开心。”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握住她不安分的手。
“但你再喝下去，明天头疼的时候别找我哭。”
“不会哭的……”她小声保证，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下意识地靠向他，“就是……有点晕……”
南京九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带起，让她大部分重量倚靠自己。
他转头对旁边面露关切的长辈和友人颔首致意，声音沉稳：“她有点醉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各位尽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快回去吧，新娘子看样子是喝多了。”
“路上小心点。”
在一片理解的目光和叮嘱声中，南京九半扶半抱着宁肆意，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回家……我们回家了吗……”
“嗯，回家。”他低声应着，手臂稳稳地托住她。
走出宴会厅，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
宁肆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南京九将人打横抱起，稳步走向等候在外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