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推开山寨大门的瞬间,冷风裹挟着雾气涌入,陈县尉与李教头已带着队伍如暗影般聚拢。晨光尚未穿透崖顶的浓云,主洞方向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像沉闷的雷声,却不知死亡的阴影已如蛛网般悄然笼罩整个贼巢。
“师父,钱师兄还在牢房那边,我让几个师兄弟过去支援,绝不能让人质出事。” 陆野侧身对着李教头低语,气息压得极低,仅两人能闻。他随即抬手,对着身后五个武馆弟子做了个 “绕后” 的手势:“沿岩壁贴行,别碰地上的碎石,到牢房后先守着出口,等主洞这边控制住再汇合。” 弟子们重重点头,握紧齐眉棍,脚步轻得像猫踩雪地,很快隐入洞口两侧的阴影中,连衣袂擦过岩壁的声响都被风声掩盖。
陆野转头看向陈县尉,语气郑重:“陈大人,主洞深约五十丈,两侧有岔路 , 左岔通牢房,右岔是仓库,山贼人数虽多却散乱,正规作战还得靠县尉的弟兄们。仓库那边或许有看守,得留队人清缴,免得他们顽抗或烧了赃物。” 陈县尉眼中闪过赞许 , 这后生不仅身手好,还懂分寸、虑事周全,当即抬手示意队伍展开,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弓手分两队,左队贴北壁、右队贴南壁,箭搭弦、准星锁要害!刀盾兵分三队,一队掩护弓手、一队随我冲主洞、一队随房捕头去清缴仓库!”
房捕头立刻出列,握紧腰间朴刀:“县尉放心!保管把仓库那的贼人收拾干净!” 他点了二十名刀盾兵,脚步轻捷地往右侧岔路摸去,刀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五十名弓手迅速行动,踩着碎步贴向岩壁,弓弦 “吱嘎” 一声拉满,箭羽在微弱的火光下泛着冷光。这些弓手皆是陈县尉从县兵里精挑细选的壮汉,臂力能开一石五的弓,弓手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都是双臂修长有力的才行,算是技术兵种了。要知道宋朝府军的考核标准也才一石二的弓,陈县尉这50弓手每日晨练拉弓二百次不能间断,此刻虽在暗处,却个个腰背挺直、呼吸匀稳,与其他县那些散漫偷懒、抢民财物的土兵截然不同 ,陈县尉治军极严,连拉弓时的箭尾位置都要求对齐眉梢,此刻箭尖齐刷刷指向洞内,透着一股令行禁止的锐气。
六十名刀盾兵则迅速结成两道盾墙,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形。他们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同一节奏上,皮甲铆钉碰撞声被刻意压到最低,靴底碾过碎石时都避开尖锐棱角,与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形同山贼的土兵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陆野与李教头站在队伍最前,一人握野猪矛,矛尖斜指地面,矛杆上的血渍还未干透;一人持铁枪,枪头红缨轻晃,枪尖在火光下闪着寒芒。两人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主洞入口,洞内的篝火已近熄灭,只剩几点火星在灰烬中闪烁,将山贼横七竖八的身影映在黢黑的岩壁上,像鬼魅般忽明忽暗。
“再等一会,待弓手绕到洞内岔路口,封死他们的退路再动手,避免伤亡。” 陈县尉压低声音,指尖按在虎头枪的缠绳上,指节因发力泛白。陆野点头应和,灵识悄然铺开,如细密的网般覆盖洞内 —— 五六十个山贼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大多沉缓均匀,偶尔夹杂着梦呓与磨牙声,显然还在熟睡,只有靠近洞口的几人呼吸略急促,许是被冷风冻得不安稳。
可就在此时,一阵更烈的寒风突然从洞口灌入,主洞深处的篝火 “噼啪” 一声爆响,火星溅起半尺高,照亮了靠近门口的三具蜷缩身影 —— 意外,终究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生了。
“他娘的!哪个龟孙子没关紧门?冷风刮得老子头疼欲裂!”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炸响,打破了洞内的死寂。靠近门口的三个山贼被冷风冻得一哆嗦,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手还在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还挂着口水。
其中一个络腮胡山贼瞥见门口的阴影,起初以为是换班的同伴,不耐烦地嘟囔:“还不赶紧把门关上?想冻死老子不成?” 可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扫过阴影中颜色更显暗沉的甲片与对准自己的箭尖 —— 那是官兵的制式皮甲!那是散发着冷光的箭矢!
“官…… 官兵!是官兵来了!” 络腮胡山贼的声音瞬间变调,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手脚并用,打翻了身边的酒坛,酒液泼在干草上,散发出浓烈的酸腐气味。旁边两个山贼也瞬间清醒,看到门口密密麻麻的人影与如林的箭尖,吓得魂飞魄散,连喊都忘了喊,只是下意识地往山洞深处缩,身体抖得像筛糠。
这阵骚动如石子投入静水,瞬间惊醒了不远处几个宿醉的山贼。一个满脸通红的壮汉捂着发胀的脑袋,踉跄着起身找水,嘴里还骂骂咧咧:“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老子昨晚喝到半夜……”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撞上门口的盾墙,手里的陶制水罐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尖叫道:“官、官兵来了!快跑啊!”
更混乱的是,两个被尿憋醒的山贼正揉着眼睛往洞口走,想找个隐蔽的石缝解手。走在前面的瘦子还打着哈欠,嘟囔着 “真晦气,刚梦到抢银子就被憋醒”,可刚走到一半,就看到络腮胡山贼连滚带爬地后退,又瞥见门口的箭尖与盾墙,吓得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裤子都差点尿湿,磕头如捣蒜:“官爷饶命!小的只是个做饭的伙夫,不是山贼啊!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短短几息之间,主洞内已乱作一团。原本熟睡的山贼被哭喊与骚动惊醒,有的慌乱地摸起身边的朴刀,却连刀柄都握不稳;有的抱着酒坛想挡在身前,却被酒坛绊倒,摔得鼻青脸肿;还有的只顾着往洞深处跑。
更凶险的是,几个凶悍的山贼眼看突围无望,竟红了眼往左侧岔路冲去 , 那是通往牢房的方向!“抓人质!抓了那些娘们和客商,官兵就不敢动手了!” 一个满脸刀疤的山贼嘶吼着,挥着朴刀往岔路冲,身后还跟着四个同伙,个个面目狰狞。
陆野灵识瞬间捕捉到这动向,脸色骤变:“不好!他们要去挟持人质!”
“放箭!先拦着冲岔路的贼子!” 陈县尉见突袭时机已失,更怕人质遇险,当机立断,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好在队形已经基本展开,弓手们早已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离得稍近的弓手们立刻调转箭尖,“嗖嗖” 声不绝于耳,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冲往岔路的山贼。
跑在最前的刀疤山贼中了一箭,箭头穿透脖子,借着惯性前冲两步,无力的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另一个也是肩膀中箭,却依旧嘶吼着往前冲:“快!抓住人质就有活路!” 身后的山贼也红了眼,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扑。
“李教头,你带十名刀盾兵去支援牢房!” 陈县尉大喊,自己则手持虎头枪,率先冲入洞内,枪尖直指一个持斧的山贼,“剩下的跟我来,把这些杂碎围在中间!”
李教头应声领命,带着十名刀盾兵往左侧岔路冲去,铁枪横扫,瞬间挑翻一个冲在最前的山贼:“今天就是你们这些畜生的死期!” 陆野也紧随其后,野猪矛如闪电般刺出,矛尖穿透一个山贼的大腿,将人钉在地上,随即转身对着冲来的山贼,矛尖斜指,眼神冷得像冰。
主洞内,刀盾兵如潮水般推进,盾牌撞击山贼的声响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将慌乱的山贼一步步逼向洞中央。弓手们则在两侧游击,箭尖精准锁定顽抗的山贼,时不时有山贼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干草,与酒液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另一侧,房捕头带着二十名刀盾兵已摸到仓库门口。仓库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鼾声传出。房捕头示意士兵们散开,自己则悄悄推门,见三个山贼正躺在粮袋上打盹,旁边还堆着抢来的布匹与银锭,这时主洞战斗的声音传来。“动手!” 房捕头没有犹豫,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进去,朴刀寒光一闪,直接抹过最外侧山贼的喉咙。士兵们紧随其后,剩下两个山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盾牌撞倒在地,绳索瞬间捆住手脚,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赃物和埋伏!” 房捕头下令,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翻查仓库的每个角落,很快从粮袋下搜出两把藏着的短刀,还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百两银子和不少铜钱。
主洞方向,李教头与陆野已与冲来的山贼激战在一起。李教头的铁枪如银蛇出洞,枪尖专挑山贼手腕,几个回合就挑落两个山贼手中的朴刀;陆野的野猪矛则更显凌厉,矛尖时而刺、时而扫,将山贼逼得连连后退。武馆弟子与钱勇也冲了出来,堵住通往牢房的通道,齐眉棍与朴刀配合,很快将五个冲来的山贼全部制服 ,刀疤山贼被李教头一枪刺穿肩膀,跪倒在地,再也没了之前的凶悍。
“人质怎么样?” 陆野喘着气问道。钱勇擦了擦额头的汗:“放心!都安全!师弟们来的及时,没让山贼靠近半步!” 陆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主洞方向 , 此时主洞内的抵抗已基本平息,大部分山贼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陈县尉正站在洞中央,虎头枪拄在地上,目光扫过全场,满是威严。
晨光终于穿透浓雾,照进主洞,照亮了满地的狼藉与投降的山贼。陆野握紧野猪矛,看着身边的李教头、钱勇,还有远处正在清点赃物的房捕头,心里彻底松了口气,这场历时一夜的剿匪战,终于以胜利告终,鹰嘴崖的山贼,彻底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