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被妈妈抛弃,已经没有了娘家。
汪展鹏那里,紫菱其实很想去和沈随心同住一段时间。
但是在费云帆的提醒下,她最终还是很识大体地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刚刚才重获团聚的一家三口。
到最后,如费云帆所愿,她住到了他家。
对此,其实紫菱有些忐忑。
她才刚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
并且结束的方式是那么的充满暴力。
虽然已经答应了费云帆的求婚,但是如果他借着同居的便利,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其他的关系。
她的内心,还没有做好准备。
好在紫菱的担忧是多余的。
住进去的那一天,费云帆二话不说直接让出了主卧。
绅士到了极点。
紫菱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
一方面,她很想让楚濂知道,她过得很好。
费云帆已经向她求婚了,不久后,他们或许就会正式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可以不用担心她了。
可另一方面,紫菱也同样担心自己善意的分享,会被楚濂解读为心怀歹意的炫耀和充满挑衅的示威。
“楚濂,我的问题,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紫菱。”
楚濂很温柔但却很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住在哪儿,是你的自由。”
他不会,也无权过问。
紫菱默默地垂下头。
果然。
他们已经离婚,楚濂自然不会再关心她。
方才他那些贴心的举动,那些暖心的话语,都是因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教养良好的谦谦君子。
而不是因为,他还爱她。
是的。
楚濂不爱她了。
紫菱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仿佛一直很重要的东西突然丢了,怅然若失。
“还有什么事吗?”楚濂问。
紫菱摇摇头。
又连忙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对,这个戒指,还给你。”
话是这样讲。
但是紫菱却并没有把戒指递出去。
她以为楚濂会说,虽然离婚了,但是戒指也算是一个纪念。
然后郑重地恳请她把它留下,哪怕是永远收在抽屉的一角。
她以为就算不这样说,楚濂的脸上至少也该露出一些类似伤感和遗憾的表情。
但没有。
楚濂只是非常平静地接过戒指。
戒圈那么小,他指尖却连碰都没有碰到紫菱的手。
紫菱心里更加难受了。
她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再这样胡思乱想。
“楚濂,你,你的病还好吗?”
“身体上的,精神上的,都还好吗?”
“嗯,我都好。”
楚濂的回答算不上敷衍,神情认真。
但用词异常精炼,毫不拖泥带水。
他没有说谎。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在慢慢好起来了。
精神上,他的抑郁症在药物作用下,已经有了稳定下来的趋势。
而……那方面的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更是一个几乎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楚濂本人其实不是重欲的人。
当初和紫菱,是情到深处难自控。
但现在,真的已经看开了。
楚濂答完他的话,紫菱却还是不肯走。
“你,你真的确定一切都好吗?”
“或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我可以……”
楚濂看出她眼中的质疑,温柔地笑笑。
“紫菱,我真的很好。”
“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我现在每天都会写点东西。”
“感觉很不错,我现在能理解你之前说的,写作这件事确实会给人带来满足感。”
紫菱的脸上充满了惊喜。
“真的吗?”
“你写了什么?”
楚濂:“随笔,日记,杂文,什么都随便写一点。”
不带任何目的,纯然抒发胸臆。
紫菱想到她的《梦女孩》,心情不由地有些灰暗。
自从采访事件闹出来被人围攻之后,她的生活乱成一团。
小说也再没有动笔过。
甚至连她自己最爱的一帘幽梦网站,也因为害怕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很久都没有登上去过。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灵感源源不断。
可现在发现,没有了书迷的支持,读者的夸赞。
她发现自己对写作这件事本身,也并没有那么热衷。
“楚濂,我好羡慕你。”
“我的《梦女孩》,已经夭折了。”
几天前,出版社打来电话,问她是否要继续创作。
她问了费云帆的意见,最终,选择了毁约。
费云帆的理由是,世界上有那么多职业,紫菱想做什么都好。就算是写书,也可以写点其他的,不一定非要是梦女孩。
紫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毕竟梦女孩这个书名,是当初楚濂帮她想的。
人非圣贤,费云帆心里有芥蒂,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此刻,面对楚濂,她又莫名有点心虚。
生怕楚濂会觉得,她是故意在跟他撇清关系。
楚濂却仍然维持着平静如水的笑容,没说好,也没说遗憾,只道:
“原来如此。”
紫菱的学生时代,爸妈忙着没时间管她。
生活上,是绿萍和保姆一同照料的。
学习上,却是楚濂这个邻家大哥哥扮黑脸,逼着她用功努力。
紫菱内心深处对楚濂,一直都有一种雏鸟情结。
正如此刻,她带着忐忑,开口:
“楚濂,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楚濂摇摇头。
“紫菱,你是什么样的人,都已经和我无关了。”
聪明如他。
怎么会看不出紫菱的挣扎和纠结。
她明明可以拿了东西转身离开,可却还是在他的门口流连这么久不肯走。
他不舍得伤她的心。
但却不得不伤。
果然,‘与我无关’四个字落入紫菱耳朵,她如梦初醒般狼狈地抬起头。
楚濂的神情,他的口吻,让她真切地意识到。
他们两个回不去了。
他已经真的不在乎她了。
巨大的割裂感如此鲜明,甚至比离婚证书本身带给紫菱的冲击感,来得更加强悍。
紫菱嘴唇徒劳地抖动。
她想说,最近天气变冷,骨伤的人要格外注意。
她还想说,当初的事情是两个人的错,不要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可到头来,她看着楚濂波澜不惊的目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紫菱,你该回去了。”
紫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车的。
她只知道,后视镜里楚濂的声音越来越远。
从今后。
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