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展鹏半梦半醒,感觉到沈随心的动静,“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她说。
汪展鹏体贴地再次把她揽入怀中,“不怕,我抱着你,睡吧。”
沈随心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犹豫片刻,开口:“展鹏,我刚刚,梦到雨珊了。”
沈随心心有余悸。
她梦见女儿好像在一遍一遍地叫她。
但是当她靠近,却看见她血红的双眼,嘴里喊的不再是她,而是汪展鹏。
仿佛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汪展鹏立刻去死一样。
沈随心一身冷汗。
她打开台灯,换了套睡衣。
汪展鹏在光亮里拿起枕边的眼镜戴上,看着她换衣服。
沈随心重新回到床上。
她闭上眼,就会想起613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跟她说,说她是被汪展鹏陷害的,说汪展鹏故意找人设计她,为的就是要报复她。
沈随心相信汪展鹏。
他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可方才的噩梦太恐怖也太逼真,仿佛上天在无形中给了她某种不祥的指引,沈随心觉得不安极了。
“展鹏。”
沈随心转过身,看着汪展鹏。
“613的事情,真的和你无关,是不是。”
汪展鹏向后靠在床头,目光稳稳地承接住沈随心的质疑,“当然。”
他淡定平和的声调,让沈随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接着,她又想到什么,“我说的不单单是她打人这件事。我是说,在她打人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里,也都没有你插手的痕迹,是不是?”
汪展鹏的喉结一动。
“随心,你这样怀疑我,真的让我很难过。”
如果换成以往,他这句话一出口,沈随心便会败下阵来。
但毕竟事关亲生女儿,沈随心即使愧疚,也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向他确认,“展鹏,我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汪展鹏似是无奈,笑着叹了口气。
“好,我给你答案,613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无关。”
空气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在无形中一松。
沈随心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无关就好。
“现在可以睡了吗?”汪展鹏笑着问她。
男人的眼底如同一潭平静的湖水,永远包容着她,把她稳稳地托在水面。
沈随心关了灯,靠过去。
“展鹏,我不是怀疑你,你不要生气。”
汪展鹏没讲话。
被子下的手却放到她领口扣子上。
沈随心拦不住他。
声音变了调。
“心心,当着我的面换衣服,你就知道会这样的。”
……
医院。
仿佛从几个月前那场车祸开始,楚家众人就与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手术还没结束。
门外,楚爸爸,楚妈妈,还有推着轮椅的紫菱和楚濂,纷纷赶到。
613正在跟民警录笔录。
笔录录完,民警离开,楚家众人也听了个大概。
“高利贷……”楚妈妈头晕目眩,靠在丈夫的身上才能支撑住身体,“我的老天爷,楚沛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借高利贷……”
“是为了我。”613的头上还戴着那顶她最喜欢的棒球帽。
尽管此刻那上面已经沾满了不知谁的血迹和灰尘。
“他为了帮我,才会去借钱。”
楚妈妈的手颤抖着指向她,“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之前在紫菱的订婚宴上遥遥一见。
楚妈妈哪里会想到,自己儿子居然会为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像个男孩儿的小姑娘这么拼命,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613:“比起我和楚沛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你更应该问的是,楚沛为什么会有那个高利贷公司的联系方式。”
她走到紫菱面前,站住。
楚妈妈惊疑地看看紫菱,又看看613,“你这话什么意思?”
613只是直直地看向紫菱的双眼,“这要问她了。”
紫菱脸色已经白成纸。
早在听见高利贷三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吓得快要晕倒了。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打着颤,“楚沛需要用钱,我真的只是想帮他,我不知道会这样……”
楚妈妈大惊,这里面竟然还有紫菱的事?!
“你到底做了什么!快说!”
紫菱被楚妈妈吼得怕死了,连连后退。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在我的一帘幽梦网站里,替楚沛发布了想要借钱的信息,然后,然后有人给我留言,说可以找他。”
“他正好也在沪城,我就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了楚沛。”
“我不知道他是高利贷,我真的不知道。”
楚妈妈捂着额头,再也坚持不住地跌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中。
铁艺的长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利的刮擦声,仿佛某种并不吉利的预示。
“妈。”
紫菱心里也不好受。
“我真的没有恶意,我真的只是想要帮帮楚沛,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相信我。”
楚妈妈已经没有力气再理会她。
一旁的613却冷冷地问了句:“是吗。”
紫菱怔住。
她没有忘记之前的几次见面,613对她有多友好,一口一个‘小仙女’地叫她。
可现在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这么的冰冷,带着审判。
“你爸爸设计我,陷害我,逼我不得不赔钱。”
“你呢,就配合你爸,表面帮忙,实为加害。”
613字字血泪。
他们算准她的性格,算准她嫉恶如仇,算准她会和那群人渣动手。
可他们唯一没算准的,是楚沛会为了保护她,奋不顾身地替她挡下背后那一棍。
613的指控让紫菱有口难辩。
她不断地后退着,后退着,嘴里除了‘我没有’之外,一句别的话都说不出。
“造孽,造孽。”
楚妈妈仰着头,后脑勺一下一下撞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楚濂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灾星,害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另一个儿子啊!!!”
楚尚德赶紧用手护住妻子的头。
“心怡,心怡你别这样,楚沛还在手术,你不能再受伤了知道吗?”
楚妈妈停下动作,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
“妈。”
一直没有作声的楚濂终于开口,“妈,紫菱她也不是故意的,你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
“你闭嘴!”楚妈妈怒斥。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楚濂的口袋里夺走他的手机。
“妈,你干嘛?”楚濂坐在轮椅上,想抢却抢不回来。
楚妈妈拿着儿子的手机,在通讯录里上下翻动,急火和怒火让她的手不住地颤抖,在颤抖中,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绿萍,是绿萍吗?”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楚妈妈的求救声嘶力竭。
“绿萍,你快来,快来管管紫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