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帽男（“夜枭”）一行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废墟深处，留下阿杰独自站在干涸的河床边，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属圆片，脚下是那袋沉甸甸、黄澄澄的子弹。寒风卷着沙砾打在他脸上，却远不及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
巡逻任务草草结束。回营的路上，阿杰异常沉默，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下的队员察觉到他的异样，但没人敢多问。那袋来历不明的子弹，被他用破布裹了又裹，藏在背包最底层，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
夜幕降临，营地亮起稀疏的灯火。阿杰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和其他小队长吹牛打屁，也没有去领取那份寡淡的晚餐，而是独自一人回到了分配给小队长的、相对独立的简陋板房。他关上门，插上门栓，将自己隔绝在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他扭曲挣扎的侧脸。
他瘫坐在冰冷的床板上，从怀里掏出那枚金属圆片，在指尖反复摩挲。圆片表面光滑冰冷，上面刻着一个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齿轮与闪电交织的图案——兄弟会的标记。这小小的物件，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囚禁已久的魔鬼。
“像您这样的好汉，在那边，起码也是个队长，吃香喝辣……”
毡帽男充满诱惑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中回荡。权力、地位、享受……这些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兄弟会似乎唾手可得。而在曙光营地，他是什么？一个带着污点、需要拼命表现才能勉强获得信任的“前匪徒”！王猛、周师傅那些老人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陆青珩……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更是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被那个姓陆的用邪术控制着，当牛做马……”
“邪术”……阿杰打了个寒颤。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陆青珩操控丧尸时的场景，那种冰冷、死寂、逆转生死的恐怖力量，让他做了好几晚噩梦。铁傀那具刀枪不入的金属怪物，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在这种非人的力量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感恩？或许有过。但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哪天自己也会像那些丧尸一样，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恐惧陆青珩一个不高兴，就像捏死虫子一样捏死自己！
“说不定哪天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被当成炮灰……”
他想起了之前战斗中死去的队员，想起了德叔被打断的腿。在陆青珩眼中，他们这些人的命，真的重要吗？跟着这样一个掌控着死亡力量的“冥帝”，前途在哪里？真的是光明吗？还是最终都逃不过成为他力量祭品的命运？
野心如同野草，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滋长。他不甘心！不甘心永远屈居人下！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一个“非人”的存在掌控！他阿杰，也是刀口舔血混出来的，凭什么要一辈子看人脸色？
“兄弟会兵强马壮……吴会长最欣赏有本事的人……”
对比之下，兄弟会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强大。制式武器，训练有素的军队，庞大的势力……那才是一个男人应该追求的舞台！如果……如果他能投靠过去，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定能混出个名堂！到时候，金钱、女人、权力，什么没有？何必在这里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理智在呐喊，提醒他陆青珩的救命之恩，提醒他背叛的下场可能万劫不复。但欲望和恐惧的合声，远比理智的微语要响亮得多。
他想起了陆青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不！不能再犹豫了！一旦被陆青珩察觉到自己有异心，那就死定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他猛地攥紧了金属圆片，尖锐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掌心，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
合作！只有和兄弟会合作，才有出路！兄弟会需要内应，需要情报。而自己，需要一条离开这个“魔窟”的出路，需要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这是一场交易，一场赌博！赢了，荣华富贵！输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总比在这里被恐惧折磨死，或者哪天莫名其妙变成傀儡强！
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野心和恐惧，最终压倒了残存的感恩和理智。魔鬼，占据了上风。
阿杰的眼神，从挣扎迷茫，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圆片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他通往新生的护身符。
“陆青珩……别怪我……是你逼我的……”他对着窗外的黑暗，低声嘶语，如同恶魔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