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夏,成都的阳光炽烈如火,烤得青石街道发烫。武担山登基大典的欢庆余温尚未散尽,满城的红黄绸缎却已悄然换成了肃杀的战旗。宫城之外,十万大军集结的号角声震彻云霄,战马嘶鸣、兵器铿锵,与百姓们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座刚迎来新朝的都城,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汉中王刘备,如今的汉昭烈帝,决意孤注一掷,亲率大军伐吴,为关羽报仇雪恨。
太极殿内,气氛剑拔弩张。刘备身着玄色戎装,腰悬宝剑,立于御案前,目光如刀,扫过阶下群臣。御案上,摆放着关羽的灵位与一封染血的战报,那是荆州失守后,关羽最后一封求救信的残片。
“朕意已决,三日后誓师出征,御驾亲征伐吴!”刘备的声音沙哑却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孙权背信弃义,偷袭荆州,杀害云长,此仇不共戴天!朕若不踏平江东,生擒孙权,何颜面对云长在天之灵?何颜面对天下苍生?”
“陛下,万万不可!”赵云第一个出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恳切,“关将军之死,臣亦悲痛万分。可伐吴之事,事关蜀汉存亡,绝不可意气用事!曹丕篡汉,才是我等最大的仇敌,若我军与东吴两败俱伤,曹魏必坐收渔利,兴复汉室的大业将化为泡影!”
赵云身为翊军将军,深受刘备信任,此刻言辞恳切,句句切中要害。群臣中不少人纷纷点头,黄权也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赵将军所言极是!东吴据长江天险,水师强盛,我军擅长山地作战,贸然沿江而下,无异于以短击长。臣愿率军镇守边境,防备曹魏,陛下可先整顿军备,待时机成熟,再联合东吴共抗曹魏,届时荆州可复,大仇可报!”
“黄太守此言差矣!”张飞虎须倒竖,手持丈八蛇矛,大步出列,“二哥之仇,不共戴天!岂能等什么时机成熟?某已率五万精兵在江州待命,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便可直捣柴桑!谁敢阻拦,某的丈八蛇矛第一个不答应!”
大殿内瞬间分裂成两派,支持伐吴的将领们纷纷附和张飞,劝刘备即刻出兵;而文臣们则大多支持赵云、黄权,恳请刘备三思而后行。双方争执不下,大殿内一片混乱。
刘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队列前方的诸葛亮身上,沉声道:“孔明,你意下如何?”
诸葛亮身着紫色丞相朝服,纶巾束发,羽扇轻摇,神色凝重。他缓缓走出队列,对着刘备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却坚定:“陛下,臣与陛下同悲,与云长同仇。可伐吴之举,实为下下之策,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羽扇轻点,字字铿锵:“其一,曹魏虎视眈眈。曹丕篡汉之后,一直觊觎荆益之地,若我军倾巢伐吴,他必趁机攻打汉中,届时我军腹背受敌,益州将危在旦夕;其二,东吴地利优势。长江天险,易守难攻,东吴水师战船密布,我军水师远逊于彼,强行渡江,胜算渺茫;其三,蜀汉根基未稳。益州初定,南中蛮族尚未完全臣服,府库虽有积蓄,却经不起连年征战。若征调过多兵力粮草,后方必生叛乱;其四,军心虽可用,却不可恃。将士们虽愿为关将军报仇,却也疲惫不堪,汉中之战的伤亡尚未完全恢复,此时出征,恐难持久。”
诸葛亮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刘备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一丝决绝:“孔明,朕知道你所言句句在理。可云长与朕结义桃园,誓同生死,如今他身首异处,朕若不为他报仇,便是忘恩负义之徒!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陛下!”诸葛亮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兴复汉室,才是关将军的遗愿,才是我们桃园结义的初衷!若因一时之怒,葬送数十年苦心经营的基业,关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臣愿替陛下前往江东,与孙权交涉,若他愿归还荆州,释放俘虏,赔偿损失,我们可暂息干戈,共同抗曹;若他不愿,再行出兵不迟!”
“不必了!”刘备大手一挥,打断诸葛亮的话,“孙权小儿,背信弃义,毫无诚意可言!朕与他势不两立!”
赵云再次叩首,声音哽咽:“陛下,臣愿随陛下出征,只求陛下切勿冒进,稳扎稳打!”
诸葛亮看着刘备决绝的背影,心中一阵冰凉。他知道,刘备已经被悲愤冲昏了头脑,再多的劝阻也是徒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躬身道:“陛下若执意伐吴,臣恳请陛下采纳三策,以保大军安全!”
“你且说来。”刘备沉声道。
“其一,令赵云率一军殿后,负责保护粮道与退路,以防东吴偷袭;其二,令黄权为镇北将军,率一军驻守江北,防备曹魏偷袭;其三,大军行至夷陵后,切勿在林中扎营,夷陵地形复杂,夏季炎热多雨,林中扎营易遭火攻与疫病。”诸葛亮语气恳切,“此三策,陛下务必牢记,若有一条未能遵守,大军危矣!”
刘备沉吟片刻,道:“准奏!便依孔明之计行事。”
诸葛亮心中稍稍安定,却依旧充满了忧虑。他知道,刘备的复仇之心太过强烈,未必会真正听从他的劝谏,但至少,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三日后,成都城外的演武场上,十万大军集结完毕。旌旗如林,战鼓雷鸣,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队列整齐,却个个面带悲愤之色。刘备一身戎装,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立于阵前,身后是张飞、黄忠、廖化等将领,气势恢宏。
诸葛亮率文武百官前来送行。他走到刘备面前,递上一个锦囊,沉声道:“陛下,此锦囊内有三策,若遇险境,可拆开一看。愿陛下早日凯旋,收复荆州。”
刘备接过锦囊,放入怀中,点了点头:“孔明,后方之事,全赖先生。朕率军伐吴,先生留守成都,主持朝政,保障后勤,安抚百姓,防备曹魏与南中叛乱。”
“陛下放心,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亮躬身道。
刘备翻身上马,高声道:“众将士,随朕出征,踏平江东,为关将军报仇雪恨!兴复汉室!”
“踏平江东!报仇雪恨!兴复汉室!”十万大军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朝着夷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诸葛亮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去的大军,久久未动。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他知道,这场伐吴之战,凶多吉少。夷陵的地形、东吴的防御、曹魏的威胁,还有刘备的急躁,都让他忧心忡忡。
大军离去后,诸葛亮立刻返回丞相府,投入到繁忙的朝政之中。他深知,留守成都,责任重大,只有稳固后方,才能为前线大军提供坚实的支持,也才能在万一战败时,为蜀汉保留一丝火种。
一、整顿朝政,安抚民心
成都城内,因大军伐吴,不少百姓心生担忧,谣言四起。有人说曹魏即将攻打汉中,有人说南中蛮族将要叛乱,还有人说东吴水师将顺江而上,攻打成都。这些谣言让百姓们人心惶惶,不少商户关门歇业,百姓们纷纷囤积粮食,社会秩序面临动荡。
诸葛亮得知后,立刻采取措施。他首先下令,开放成都府库,开仓放粮,向百姓们发放粮食与布匹,安抚百姓情绪;其次,派遣官员深入民间,宣传伐吴的意义,澄清谣言,让百姓们明白,蜀汉大军实力强盛,定能打败东吴,同时告知百姓们,后方有重兵防守,曹魏与南中蛮族不敢轻易来犯;最后,严厉打击造谣惑众者,将几名散布谣言的人抓捕归案,公开审判,以儆效尤。
同时,诸葛亮还整顿吏治,严明法度。他下令,各级官员必须恪尽职守,不得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否则严惩不贷;他还设立了举报箱,鼓励百姓举报不法官员,确保朝政清明。在他的努力下,成都城内的社会秩序很快恢复稳定,百姓们的情绪也逐渐平复,纷纷支持蜀汉的伐吴之战。
二、保障后勤,支援前线
后勤保障是伐吴之战的关键。诸葛亮深知,前线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箭矢、火油等物资数量巨大,若后勤供应不足,大军必败。他任命王连为后勤总管,杨洪为副总管,全力筹备粮草军械。
王连、杨洪不负所托,在诸葛亮的指导下,制定了详细的后勤保障计划。他们首先清点了成都、汉中、江州等地的粮仓,将所有可用的粮食全部调拨出来,运往夷陵前线;其次,组织工匠们加班加点,赶制箭矢、火油、连弩等军械,黄月英的工坊也全力配合,改良连弩,提高生产效率;最后,开辟了多条运输线路,陆路通过金牛道、米仓道运往夷陵,水路通过嘉陵江、长江运往前线,确保物资能够及时送达。
为了保障运输安全,诸葛亮令赵云在运输线路上设置了多个驿站与烽火台,派遣士兵护送运输队,防备东吴细作与盗匪的袭扰。同时,他还与南中蛮族首领沙摩柯达成协议,由蛮族部落提供马匹与向导,协助运输物资,确保运输线路的畅通。
尽管如此,后勤保障的压力依然巨大。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就达数万石,箭矢数万支,诸葛亮不得不精打细算,合理调配物资。他下令,严格控制前线的物资消耗,避免浪费;同时,在益州境内推行“借粮政策”,鼓励百姓们自愿借出粮食,战后加倍归还,以补充粮草储备。在他的努力下,前线的后勤供应始终保持充足,从未出现过粮草短缺或军械不足的情况。
三、防备曹魏,稳固汉中
曹魏是蜀汉最大的威胁,诸葛亮深知,曹丕绝不会坐视蜀汉与东吴两败俱伤,必然会伺机而动,攻打汉中。因此,在筹备后勤的同时,他也加强了汉中的防御。
他令魏延为汉中都督,率领三万精兵镇守汉中,加强阳平关、金牛道、米仓道等关隘的防御。魏延按照诸葛亮的部署,在关隘两侧的山上修建了大量的堡垒与烽火台,囤积了足够的粮草与军械,同时派遣大量斥候,密切关注曹魏的动向。一旦曹魏有异动,烽火台可立刻发出警报,魏延便可率军迎战。
同时,诸葛亮还令马超率领一万精兵,镇守凉州边境,安抚西北诸羌,牵制曹魏的西北兵力。马超出身凉州,在西北诸羌中威望极高,他的镇守,让曹魏不敢轻易调动西北兵力攻打汉中。
为了进一步稳固汉中,诸葛亮还从成都调派了五千精兵,前往汉中增援,并令马谡前往汉中,协助魏延制定防御策略。马谡虽缺乏实战经验,却熟读兵法,他提出的“依山建堡,步步为营”的策略,得到了魏延的认可,进一步加强了汉中的防御。
四、安抚南中,稳定后方
南中蛮族一直是蜀汉的隐患,诸葛亮担心,在大军伐吴、后方空虚的情况下,南中蛮族会趁机叛乱。因此,他派遣马谡前往南中,携带大量的粮草、布匹、织机等物资,安抚蛮族首领。
马谡抵达南中后,按照诸葛亮的指示,首先拜访了南中最大的蛮族首领沙摩柯。他向沙摩柯赠送了丰厚的礼物,传达了诸葛亮的善意,告知沙摩柯,蜀汉大军伐吴是为了为关羽报仇,收复荆州,一旦伐吴成功,蜀汉将更加富强,南中蛮族也将受益。同时,马谡还承诺,只要南中蛮族安分守己,不发动叛乱,蜀汉将永远善待他们,给予他们更多的优惠政策。
沙摩柯本就对蜀汉心存敬畏,又得到了如此丰厚的礼物与承诺,心中十分感激,当即表示,将永远臣服于蜀汉,不会发动叛乱,还愿意派遣一万蛮族精锐,协助蜀汉镇守南中边境。
随后,马谡又拜访了南中其他的蛮族首领,采取同样的方式,安抚了他们的情绪。在马谡的努力下,南中蛮族纷纷表示,将支持蜀汉的伐吴之战,不会趁机叛乱,蜀汉的后方得到了稳定。
五、关注前线,忧心忡忡
尽管后方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诸葛亮心中的担忧却从未消散。他每日都会召集心腹大臣,商议前线的局势,分析东吴的动向与刘备的作战策略。他还派遣了大量的斥候,前往夷陵前线,打探消息,及时向他汇报。
起初,前线传来的消息还算顺利。刘备大军进展迅速,很快便抵达夷陵,攻占了东吴的几座县城,张飞的先锋部队更是屡战屡胜,士气高昂。诸葛亮得知后,心中稍稍安定,却依旧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前线的消息越来越令人担忧。斥候传回消息,刘备大军在夷陵与东吴大军对峙,刘备急于求成,多次主动进攻,却都被东吴大军击退,损失惨重。更让诸葛亮忧心的是,刘备不听他的劝谏,在夷陵的山林中扎营,绵延数百里,犯了兵家大忌。
“糟了!”诸葛亮得知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夷陵夏季炎热多雨,山林中草木茂密,极易引发火攻与疫病。刘备在山林中扎营,一旦东吴用火攻,大军必败!”
他立刻召集马谡、王连、杨洪等心腹大臣,紧急商议对策。“陛下不听劝谏,在山林中扎营,这是自取灭亡啊!”诸葛亮语气沉痛,“我们必须立刻派人前往夷陵,劝说陛下改变扎营地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军师,如今大军已经与东吴对峙,再改变扎营地点,恐怕会影响士气。”马谡担忧地说。
“士气事小,全军覆没事大!”诸葛亮坚定地说,“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夷陵,面见陛下,务必让陛下将营寨移至开阔地带,远离山林!同时,令赵云率殿后部队,做好接应准备,一旦大军遭遇火攻,立刻接应陛下突围!”
使者很快便出发了,诸葛亮却依旧心神不宁。他知道,刘备此时已经被悲愤冲昏了头脑,未必会听从使者的劝谏。他只能祈祷,刘备能够幡然醒悟,改变扎营地点,避免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日夜牵挂前线的同时,诸葛亮还要处理繁杂的朝政,保障后勤供应,防备曹魏与南中叛乱。他常常熬夜到深夜,案上的烛火燃尽了一支又一支,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日深夜,诸葛亮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桃园结义时的誓言,想起了赤壁之战时的运筹帷幄,想起了汉中之战时的后勤保障,想起了关羽遇害后的悲愤交加,想起了刘备出征前的决绝与不舍。
“陛下,你可一定要听劝啊!”诸葛亮轻声呢喃,眼中满是忧虑,“蜀汉的基业,来之不易,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云长的仇,我们可以慢慢报,可蜀汉的江山,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走到案前,铺开舆图,指尖落在夷陵的位置上,久久没有挪动。夷陵的山林中,仿佛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蜀汉的十万大军,正面临着灭顶之灾。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前线的使者传回了消息:刘备拒绝改变扎营地点,认为诸葛亮太过谨慎,东吴不敢用火攻。诸葛亮得知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知道,蜀汉的大军,已经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色深沉,成都城内一片寂静。诸葛亮坐在书房内,孤灯独守,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与绝望。他不知道,这场伐吴之战,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他不知道,刘备与十万大军,能否平安归来;他更不知道,蜀汉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
夷陵的烈火,已经点燃。一场决定蜀汉命运的浩劫,正在远方的战场上,悄然上演。而诸葛亮,只能在成都,默默祈祷,等待着那个注定悲伤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