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兴七年(公元229年)春,汉中蜀军大营外锣鼓喧天,成都而来的传诏使团捧着明黄诏书,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步入中军大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诸葛亮躬亲北伐,智取武都、阴平,拓土安边,功勋卓着。昔因街亭之失,丞相自贬,朕心久安。今二郡归汉,边防稳固,特复亮丞相之职,总领朝政军务,赐锦缎百匹、黄金五十斤,钦此!”
传诏官声朗气清,帐内诸将齐齐躬身贺喜:“恭喜丞相复职!”可诸葛亮接过诏书时,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是肃然躬身:“臣亮,谢陛下隆恩。”他将诏书轻轻置于案几,目光扫过帐内欢腾的人群,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份荣耀背后,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沉重。
深忧强弱:一纸捷报难掩鸿沟
待传诏使团离去,帐内欢腾渐歇,诸葛亮屏退左右,只留下蒋琬、费祎、姜维三人。他指着案几上摊开的疆域图,指尖重重落在曹魏版图上:“诸位可知,此次收复二郡,虽可喜可贺,却难改根本局势。”
蒋琬不解:“丞相,二郡扼守陇右门户,让汉中防线平添缓冲,已是大功一件,为何仍忧心忡忡?”
“公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诸葛亮羽扇轻叩地图,“且看这国力鸿沟:曹魏坐拥九州沃土,疆域近三百万平方公里,人口四百四十三万,可动员兵力四五十万,中原屯田制早已成熟,粮草军械源源不断。而我蜀汉,仅有益州一地加汉中、南中,疆域不过百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九十四万,兵力满打满算十余万,还要分守南中、汉中各处,能动用的北伐兵力不过六万上下。”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武都、阴平二郡,对曹魏而言不过边陲弃地,损失不伤筋骨;可对我蜀汉,却是拼尽全力才拿下的缓冲。这就像以卵击石,即便卵偶有得手,也改变不了石强卵弱的本质。单次胜利,顶多让曹魏暂缓西线攻势,却无法撼动其中原根基。”
姜维接口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在陇右打探得知,曹魏仅雍凉二州的驻军就有十万之众,郭淮虽败,却仍手握数千残兵据守上邽,后续援军随时可至。我军虽得二郡,却需分兵驻守,反而分散了北伐兵力。”
费祎补充道:“更忧心者,我蜀地多山地,虽有木牛流马改善运输,却仍难比曹魏渭水航运之便。北伐每一次出兵,都要耗费蜀中近半粮草,长此以往,百姓负担过重,恐生内忧。”
诸葛亮缓缓点头:“正是如此。曹魏只需坚守不战,以逸待劳,耗到我军粮尽,便可不战而胜。第一次北伐街亭失守,第二次北伐粮草先竭,皆是前车之鉴。如今虽复丞相之职,若不能打破这‘魏强蜀弱’的困局,再多的局部胜利,也终究是镜花水月。”
未雨绸缪:固防筹粮谋长远
忧虑并非消沉,而是清醒的远见。诸葛亮很快收敛心绪,开始部署后续方略,将“以攻为守、积小胜为大势”的策略落到实处。
“第一,加固边防。”他目光坚定,“即刻增兵武都、阴平,在阴平古道、祁山路口修筑三座堡垒,与汉城、乐城互为犄角,构建纵深防线,防备曹魏反扑。同时,命姜维继续联络氐羌部落,吸纳其精锐入军,补充兵源。”
“第二,扩充后勤。”他转向蒋琬,“公琰,你督管汉中屯田,扩大耕种面积,将木牛流马量产至五千辆,在二郡修建大型粮仓,储备足够十万大军三年之用的粮草。只有粮草充足,我们才能掌握北伐的主动权。”
“第三,联吴制魏。”诸葛亮取出一封书信,“孙权已于武昌称帝,国号吴。此前我已遣使道贺,缔结同盟。如今需再派使者赴吴,约定东西并进之策,让曹魏首尾不能相顾,分散其西线兵力。”
诸将闻言,无不佩服诸葛亮的深谋远虑。蒋琬躬身领命:“丞相放心,屯田与木牛流马量产之事,臣定当督办妥当。”姜维也道:“弟子即刻启程前往陇右,务必说服更多氐羌部落归附。”
此时,帐外传来士兵的操练声,木牛流马运输粮草的车轮声隐约可闻。诸葛亮走到帐外,望着汉中平原上忙碌的景象,心中虽仍有忧虑,却多了几分坚定。他知道,魏强蜀弱的鸿沟并非一日可填,单次胜利也无法一蹴而就,但只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积小胜为大胜,总能为蜀汉争得一线生机。
刘禅的复职诏书,对他而言不是终点,而是更重的责任。他转身对身旁的姜维道:“伯约,曹魏不会善罢甘休,不出一年,必有大规模反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做好万全准备。”
夕阳西下,余晖将诸葛亮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虽忧心强弱之势,却从未放弃兴复汉室的初心。复相之荣,于他而言是荣耀,更是鞭策。接下来的日子里,蜀汉上下将在他的带领下,一边加固防线、囤积粮草,一边静待战机,为下一次北伐积蓄力量——哪怕前路漫漫,哪怕强敌环伺,这位蜀汉丞相,终将为了先帝遗愿,为了心中理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