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礁石,潮起潮落,亘古不变。萧无尘盘坐于残缺石碑前,心神尽数沉入那看似简单却蕴含无穷奥妙的潮汐纹路之中。
初时只见海浪往复,枯燥乏味。
然守碑人之言犹在耳畔,他耐住性子,以《混沌丹经》包容之意细细体悟。
数日不眠不休,眼中所见渐生变化。那潮汐不再仅是海水涨落,更似天地呼吸,法则脉动。涨潮时,蕴含磅礴生机与推动之力;退潮时,则带走了污浊与衰败,留下洁净与新生之机。一涨一落,一呼一吸,暗合毁灭与创造之循环。
“潮汐…便是微缩的纪元轮回?”一个明悟如闪电划过心间。归寂大劫吞噬万物,岂不似一场席卷诸天的终极退潮?而万物种计划,便是要在退潮后的“滩涂”上,埋下新纪元的“种子”?
此念一起,石碑上那些模糊古字竟微微发光,传递出一段艰涩信息:【潮汐真意,在于顺势而为,亦在于截取一线生机。于退潮之末,窥见归墟之眼;于涨潮之初,把握造化之机。然归墟深邃,涉之必险。】
归墟之眼?莫非指的是轮回井那般的存在?萧无尘心神震动,隐隐感觉自己触及了某种关乎此界本源的秘密。他尝试引动体内虚煞魔灵之力,模拟潮汐韵律,魂体随之起伏,竟与周遭天地海潮产生微妙共鸣,汲取灵气的效率大增,伤势愈合速度亦快了几分。
守碑人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望着他身上隐隐流转的潮汐道韵,浑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取代。
“悟性不错。”沙哑声音响起,“可惜,时机不对了。”
萧无尘从悟道中惊醒,只见守碑人仰望着阴沉天空,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前辈,何事?”
“血月将临。”守碑人指向天际,“无涯海每隔甲子,便会升起一轮血月。月华照海,妖魔狂躁,更会…吸引一些不该来的东西。”
话音刚落,天际那永恒阴霾之后,隐隐透出一抹令人心悸的暗红!与此同时,怀中那枚沉寂许久的坤位镜片,竟再次微微发热,指向深海方向!
几乎同时,远处海面猛地炸开无数水柱!数十头形态各异、却皆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海兽疯狂跃出,相互撕咬,血染碧波!更深处,一股庞大、阴冷、充满饥渴的意志缓缓苏醒,锁定了这座孤岛!
“是‘深渊魔鲲’!它也被血月惊动了!”守碑人脸色一变,“小子,不想死就赶紧悟透石碑最后一道‘定潮’纹,或可暂时隐匿气息!”
萧无尘不敢怠慢,全力参悟。那最后一道纹路最为复杂,似在狂涛中定住一方安宁。他结合此前领悟,将魂力依特定轨迹运转,试图勾勒出那“定”之神韵。
然而,那深渊魔鲲的意志越来越近,冰冷刺骨,带着吞噬一切的欲望。岛上祭坛石碑开始嗡嗡作响,散发出微光抵抗,却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萧无尘即将勾勒完成之际,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海兽,而是来自虚空!
一道璀璨却冰冷的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天幕,朝着孤岛悍然斩落!剑光之后,一道萧无尘绝不愿在此地见到的身影显现——竟是零号!它竟追踪至此!
“发现高优先级目标:异常数据流,守碑人。执行清除与捕获。”零号冰冷的声音响起,第二道剑光直取萧无尘!
前有魔鲲,后有零号!绝境再现!
“弈天阁的走狗!也敢来此撒野!”守碑人怒喝一声,佝偻身躯猛地挺直,爆发出远超想象的气势!他手中鱼骨拐杖化作一道乌光,冲天而起,竟硬生生挡住了零号的剑光!
“老家伙,你守不住他!”零号眼眸数据流淌,周身系统白光爆盛,化作无数符文锁链,缠绕向守碑人。
两者瞬间战作一团,能量碰撞激起千层浪!守碑人功法诡异,引动无边海水与岛上石碑之力,竟与零号斗得旗鼓相当!
但萧无尘的压力并未减轻,那深渊魔鲲的意志已近在咫尺,一只巨大无比的、布满吸盘的触手自深海探出,抓向岛屿!
内外交困!萧无尘心神紧绷到极致,眼中闪过疯狂。他不再试图完全悟透“定潮”纹,而是强行引动已领悟的部分潮汐真意,混合虚煞魔灵之力与一丝吞天法则,猛地注入脚下祭坛石碑!
“以潮汐为引,纳万力为用,定!”
石碑光华大放,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竟暂时定住了岛屿周遭百丈的海域!那魔鲲触手撞在波动上,如陷泥沼,速度骤减!
零号的攻击余波也被这定潮之力削弱不少。
然而,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萧无尘魂体瞬间布满裂纹,气息萎靡下去。
“咦?竟能引动潮汐碑之力?”零号首次露出些许诧异,攻势更疾。
守碑人见状,眼中决然之色一闪,猛地逼退零号数步,张口喷出一颗浑圆剔透、蕴含着磅礴水元之力的本命珠——“定海珠”!
“小娃娃!接住!借珠之力,或许能窥得一线生机!”定海珠化作流光射向萧无尘。
零号岂容他得手?系统锁链如影随形,拦截定海珠!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异变再起第三重!
那轮酝酿已久的血月,终于完全挣脱阴霾,悬于天际!猩红月华洒落,整个无涯海瞬间沸腾!所有海兽发出疯狂咆哮,那深渊魔鲲更是彻底狂暴,庞大身躯搅动万里海域!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血月光华照在零号身上时,其周身系统白光竟一阵紊乱,眼眸中数据流出现了瞬间的错乱与…一丝极其罕见的痛苦之色?仿佛这血月之光,对系统有着某种特殊的克制或干扰!
同时,血月之光也照在了萧无尘手中的坤位镜片上。镜片剧烈震颤,那点纯净系统本源竟被引动,投射出一幅极其短暂却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片虚无,一口古井(轮回井)静静悬浮。井边,站着毒母占据的星澜身躯,而她对面,竟是一个笼罩在星光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弈天者!双方似乎并非敌对,而是在…交谈?画面最后,毒母将一团漆黑的、蠕动的东西(似是核心毒源)交给了那弈天者!
毒母与弈天者早有勾结?!
这惊天秘闻让萧无尘心神失守!
就在这刹那分神,零号已强行稳定系统,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光突破守碑人防御,狠狠击中萧无尘胸膛!
“噗——!”
魂体几乎碎裂,意识瞬间模糊。怀中的定海珠与坤位镜片脱手飞出。
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到守碑人悲愤长啸,引动整座岛屿与石碑之力,化作一道冲天光柱,将零号暂时击退,卷起那定海珠与镜片,而后岛屿开始缓缓沉没…
血月当空,海沸兽吼,孤岛沉沦。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仿佛听到守碑人遥远而急促的传音:
“去找…‘潮汐灵族’…他们…或许知悉…你母亲…真正…”
声音戛然而止。
无尽冰冷的海水,裹挟着狂暴的能量与血腥气,将一切吞没。
棋局更深,敌友难辨。
生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