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叶苍被【寂静与渊暗之神】凝视之刻,因其作为“高维俯视者”的意念足够崇高,所以即使身体的每一颗原子都于空间内绝对静止,他的思维依旧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还有心情想东想西。
但,现在的星穹列车之内,所有人甚至都意识不到时间与空间的静止,他们定格在了【寂静】降临的那一刻,依然处于谈笑风生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就这么毫无痛苦地……被未来所摒弃。
这甚至还不是那位完整诡厄之神的主动攻击,只是其逸散而出的【诡道】余波,就几乎快要团灭了这一车的银河顶尖战力……
但,也不是毫无例外。
第一个察觉到自身与周围时间异常的,是那发间流淌着几缕绯红的云骑元帅——华。
凭借着那半条【巡猎】命途长河的备份,她依旧拥有着半神级别的权柄,足以与那凝固自身的【寂静】进行角力和抗争。
她的身躯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以【巡猎】命途的力量拖拽着体内的每一颗原子突破空间的封锁,向着前方行进,率先从那种绝对的静止中抽身而出。
可她突破了自身的桎梏,却无法帮助周围的同伴从那神灵的【寂静】中抽身。
当她逐渐适应了以【巡猎】命途之力将构成自身存在的所有物质拖拽着前进,她已经能够在这片本该绝对静止的空间里行走自如。
“这就是【寂静】吗?”
华轻声自语,但这声音的震动根本无法传达至外界,只有她自己一人能够听到。
于是,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时间凝滞的众人,神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心中默默思考着自己脱身的办法,低头思忖道:“或许,我可以用【巡猎】拖拽着所有人和列车前进,直到冲出这片被静止的区域,但这样的话,我的【空想】备份可能会先一步消耗殆尽……”
“就这样吧,至少得先度过眼下的难关。”
她打定主意,屏息凝神,右手握拳在前,一条无形的长河便出现在了她的脚下,向着周围的众人漫卷而去。
就在她即将以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将这一整片空间内的所有物质和能量一并向前推动、进而一鼓作气冲向寂静暗渊之外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略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道绯红的涟漪自列车车顶荡漾开来,而后是下一道、再下一道。
就好像是荡开的水波一般,整个车厢顶部好似那突然漾起涟漪的平静湖面,那每一个涟漪中心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一步之遥,如同有人行走于车顶之上。
华微眯起眼睛,默默收回了拳头,既然有人能解决【寂静】影响之下造成的失控停滞问题,那就犯不着让自己出手了,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她必须保留足够的状态。
她凝视着那一道道涟漪宛如足迹般越过自己的头顶,向着列车驾驶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后,她仿佛听到了一个轻柔而平静的嗓音,自那列车最前方传来,于是,整个车厢之内所有的原子都在因为那个温柔的嗓音而震动——
“阿基维利,我说过的吧……”
“我会为你守护【开拓】的前路。”
伴随着那个声音在车厢内回响开来,原本绝对静止的空间被打破了!
华转头四顾,周围那些呆立在原地的同伴们依次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正在逐步掌控自己的身体,从那神明【寂静】的牢笼中抽离出来。
与此同时,列车驾驶室内——
那被【寂静】凝固的红发领航员小姐正凝望着窗外的黑暗,而她身旁的列车长帕姆也维持着手握操纵杆的状态,被定在了原地。
一只白皙冰冷的小手轻轻搭在了姬子的肩头,少女的裙摆微微扬起,目光凝视着姬子的背影,嘴角亦如裙摆般微微上扬:“姬子,听,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无数忆质的晶尘在驾驶室内弥漫,勾勒出一道又一道模糊而不凡的身影,他们站在红发女子的身后,站在那车厢内唯一能行动的少女身侧,依次抬起手掌,拍向这位星穹列车现任引航员的肩头。
“我名为——银海先驱·桑-3000,开拓的「航标」、众领航员之灯塔!”
那形如智械、身后密布着绿色管线的人影大笑着开口,声音爽朗而豪迈:“我见证【开拓】之伊始和壮大,见证了寰宇被无数的银轨贯通、银河第一次繁荣的到来!”
“众多的列车于星海之间并驾齐驱,那是属于我等的「大开拓时代」!”她的声音稍作停顿,而后故作深沉地压低嗓音:“我为你带来的格言,即是——”
【即使命途兴衰消长,开拓者应自有主张。】
“……”姬子的瞳孔微微收缩,那被【寂静】凝固的身形略微震颤、挣扎。
紧随银海先驱·桑-3000之后,一只小小的爪子也搭在了她的肩头。
那是一只身穿格子服饰、外观类似水豚的可爱生物,它微眯着豆粒大的黑色眼睛,口中发出“吱吱吱”的啮齿类生物鸣叫声。
那最初立在姬子身后的少女呵呵一笑,贴心地为她翻译道:“哦,它说——它是长夜行人,「三眼」卡皮·巴巴,一位造诣极高的星空地理学学者,他在770个琥珀纪之前修订的星轨航线图被一直维护沿用至今。”
“它为你带来的格言是——”
【即使面对惊涛骇浪,列车组应一致同向。】
“我……无束游子,「鸡窝头」鲍勃。”
第三道身材高大的男性身影缓缓开口,懒洋洋地摘下头顶的黑色礼帽,胸前的领带迎风飞扬,“我曾带领列车穿越战火与纷争,没什么值得令人称颂的功绩,比不上前面两位……听好了,女士,我为你带来的格言是——”
【即使不占上风,我们也会为正义而战。】
“四海信使,【快枪手】奥克莱。”
第四道身影身穿棕色牛仔服饰,腰间别着一把老旧的左轮手枪,只是平静地将手掌搭在姬子肩头,缓缓开口道:“我并未与星穹列车一同旅行与【开拓】,我不过是成功将在世界边陲的列车带回安全地带,重新召集列车成员寻找失踪人口罢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能算是帕姆委托的临时引航员,但……来都来了,我的格言你就收下吧,小妹妹——”
【不要为后见之明而烦恼。】
“我因仰慕阿基维利而到来,也因阿基维利的陨落而化作晶块。”
第五道身影身着华丽唯美的紫色连衣裙,粉紫色的长发垂落于腰间,踏着优雅的舞步,将带着丝绒手套的手掌轻放在红发女子的肩头,她的嗓音如晶石般清澈高雅:“我是来自提亚芙的音乐家,为【开拓】而高歌,人们称呼我为——披星舞者,【晶石】朵莉可。”
“我为你带来的格言是——”
【让我们照亮夜晚。】
自那晶石般美丽动人的身影之后,两道身影几乎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将手掌搭在姬子的肩头。
那身披神秘术士长袍、周身悬浮着无数卡牌的人影轻声开口:“时光哨卫,【观星者】我见,历经【阿基维利】陨落与【纳努克】诞生之人。”
另一名白须老者亦是呵呵一笑,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启明信标,【启明】法尔肯·阿蒙森——寰宇星核危机之中,修补阻断银轨之人。”
“我们二人为你带来的格言是——”
【即使局面纷乱无章,仍应看向前方、碾碎乱象。】
“哈哈哈,两位前辈的自我介绍还真是有格调啊……老小子我是不是也该学习一下?”
最后的第八道身影,一位身形佝偻、手持拐杖的老者呵呵一笑,从安乐椅上缓缓起身,将拐杖搭在那红发领航员的肩头,便也学着【观星者】我见与【启明】法尔肯·阿蒙森的样子,沉声开口道:“追光赤子,【年轻人】格兰霍姆,虽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开拓】之路,将永远年轻,永不停歇。”
“所以,年轻的领航员,我为你带来的格言是——”
【开拓,永不止步!】
当那八道身影彻底融入那位红发引航员小姐的身体,为她带来这一切的少女却是缩回了手掌,微笑后退。
只是凝视着那一头微卷的火红色长发,口中低喃着那关于星空的喻言——
“当【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自孤绝世界裴伽纳启程,命运的罗盘上便为祂标刻着三个方向:未知、已知和不可知。”
“祂可以忍受「未知」,却绝不能屈服于「不可知」。”
“因此,祂陨落在了那「未知」与「不可知」的阴影之中,那……最初的诡厄之灾、一切【诡道】诞生的地方。”
少女的话语微微停顿,似在缅怀着一位星神的陨落,或者一位故人的离去。
但最终,所有的伤感与沉湎,都只是化作了一句自嘲般的话语——
“姬子,知道污染【开拓】的【诡道】是什么吗?”
姬子不语,伴随着那些忆质与记忆碎片的融入,她的身体逐渐从【寂静】中复苏,那双金色的眸子凝视着列车前方的黑暗,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开拓】
“是的,【开拓】没有【诡道】,或者说——”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列车驾驶室内,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开拓】的【诡道】……就是【开拓】。”
直至此刻,姬子已经彻底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察觉到了体内涌动的力量、以及自身与列车之间所建立的……紧密而牢不可破的联系。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回响着那些先驱者的格言、无名客的誓词——
【即使命途兴衰消长,开拓者应自有主张。】
【即使面对惊涛骇浪,列车组应一致同向。】
【即使不占上风,我们也会为正义而战。】
【不要为后见之明而烦恼。】
【让我们照亮夜晚。】
【即使局面纷乱无章,仍应看向前方、碾碎乱象。】
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那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六个字——
“开拓,永不止步!”
历代引航员的祝福为她赋予了强大的位格,于是,在这【开拓】星神陨落的年代,一位不是令使的【开拓】令使,就此于【寂静】中诞生!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整座车厢内的时间开始重新流动,而她只是伸手指向前方的黑暗,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不要就此沉眠于长夜,无论多么浓郁的黑暗,我都会为你们指明前行的方向。”
在她身旁,帕姆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抬起小爪子挠了挠毛茸茸的脸颊,忽然惊呼道:“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帕?”
“一言难尽,总之……”
姬子微微一笑,端起身旁的咖啡小啜了一口,目光略微有些复杂,“让我们继续前进吧,列车长。”
“撕碎黑暗,照亮前路。”
——若干年后,当新人无名客们提起这位传奇的星穹列车领航员,除了对她的秘制咖啡避之不及以外,都会满怀敬意地称呼其为——
【群星的探险家】姬子。
而在她那充满传奇色彩的履历中,有着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列车再度启程的引导者”
“穿越三重神渊的领航员”
“无需星神瞥视的……【开拓】令使”
……
与此同时,观景车厢内——
感受着周围再次流动起来的时间与空间,华的目光略微有些惊讶,她注视着那些依次从时间囚笼中解放而出的同伴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低语道:“这……就是【开拓】的力量吗?”
竟是连一位完整诡厄之神的【寂静】,都无法令【开拓】就此止步。
她不清楚列车驾驶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试图去探究些什么。
她清楚自己作为外人的身份与立场,只要那人不会做出对列车内所有人不利的事情,她就会对那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
有人【开拓】前路,有人守护【开拓】的前路……这不是挺好的吗?
“无名客……呵,真是一群令人钦佩的家伙。”
堂堂云骑元帅,竟也开始对接下来的【开拓】之旅,充满了期待。
列车再次启程,穿越那无边的黑暗,从【寂静暗渊】中飞驰而出,驶向那无数血肉、器官蠕动的深渊——
【凋亡融渊】
(不想断章,所以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