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心里有了底,走路都带风,昂首挺胸地跟着汉子往后堂走。
刘简跟在后面,扫视着四周。
这宅子很大,七拐八绕,每隔几步就能看到手持兵刃的汉子。
看来,这里是天地会青木堂在北京城的一个据点。
自己这一波,算是从皇宫副本,直接跳到了天地会副本。
刘简心里吐槽。
穿过几道回廊,他们被带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门口守着两个大汉,神情肃穆。
“关大哥。”
两人见到络腮胡,抱拳行礼。
关大哥点头,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涌出。
房间里光线昏暗,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缠着绷带,正是茅十八。
“茅大哥!”
韦小宝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眼泪说来就来。
“茅大哥,你怎么样了?”
他这番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爹没了。
床上的茅十八似乎被哭声吵到,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他模糊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韦小宝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上。
“小宝,你也是天地会的兄弟救出来的?”
韦小宝哭得更来劲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茅十八的床单上。
“是啊,茅大哥。”
茅十八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别动!”
韦小宝赶紧按住他,
“大夫说了,你伤得重,得好好躺着。”
关大哥和其他几个汉子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茅十八的反应,已经证实了韦小宝的话并非全是胡扯。
“茅十八,”
关大哥走上前,声音放缓了些,
“你和这位……韦兄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进宫,又怎么会分开?”
茅十八喘了几口气,脸上全是后怕。
“我……我们进了京城,想找鳌拜那狗贼的晦气。结果没找到鳌拜,却被宫里一个老太监给盯上了。”
他说的,正是海大富。
“那老家伙武功邪门得很,我不是他对手,被他打成重伤带进宫……小宝他……”
茅十八的注意力落在韦小宝那身太监服上,停顿了一下。
“他为了救我,在老太监那里……”
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蜡黄。
韦小宝见状,连忙接过话头,一脸的悲愤。
“各位好汉有所不知!那海大富老乌龟,心狠手辣!他打伤了茅大哥,还要把我们都弄死!”
“我韦小宝是什么人?义气当先!”
他嗓门洪亮,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我能眼睁睁看着茅大哥去死?那会儿,海大富那老乌龟正好犯病。”
“小太监急着给他倒药,老家伙还嘱咐,说那药是虎狼之药,多吃不得。”
韦小宝两眼放光,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我一听,机会来了!”
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对着众人挤眉弄眼,故作神秘。
“趁那俩家伙不注意,我对着那碗药,手一哆嗦……”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撒药粉的动作。
“那老乌龟疑心病重,可他喝了十几年的药,哪会想到里面有鬼!端起来,咕咚一口,全干了!”
韦小宝猛地一拍大腿,声调拔高。
“下一刻,那老乌龟就捂着眼珠子满地打滚!那惨叫,当场就瞎了!”
“好!”
人群里一个粗豪汉子大声喝彩,其余人也个个面露解气之色。
韦小宝唾沫横飞:
“他那个心腹小太监小桂子,一头冲了进来。我怕暴露,一不做二不休,绕到他身后,匕首一送——就结果了他。”
他讲得轻松,听得在场这些汉子们都觉得后背发凉。
“然后呢?”
一个汉子急不可耐地追问。
“然后?”
韦小宝一摊手,
“我换上小桂子的衣服,把茅大哥送出宫,自己却被困住。直到今日,才和简哥一起,宰了鳌拜!”
故事讲完,满场寂静。
一个舍生取义,毒瞎魔头,救出兄弟,身陷囹圄,最后手刃国贼的少年英雄形象,就这么立起来了。
刘简都想给他鼓掌。
“原来如此……”
关大哥喃喃道,看韦小宝的表情,已经从怀疑变成了七分敬佩,三分同情。
“两位小兄弟,”
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力世站了出来,他年纪稍长,神情稳重,
“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杀了鳌拜,为我青木堂死去的尹香主报了大仇,这就是大功一件!”
他对着二人,郑重地一抱拳:
“我李力世,代表青木堂上下,谢过二位!”
“谢过二位!”
堂内所有汉子,齐刷刷地抱拳躬身。
这阵仗,让韦小宝瞬间又飘了,他挺着胸膛,连连摆手:
“好说,好说!反清复明,人人有责嘛!”
刘简只是默默地侧身,受了半礼。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这帮人越是尊敬,他心里越是发毛。
这“英雄”的名头,可不好戴。
“李大哥,”关大哥看向李力世,重新提起了正事,“既然他们的身份大致清楚了,那香主之位……”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汉子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激动:“李大哥!关大哥!总舵主来了!”
“什么?”
“总舵主?”
整个房间瞬间沸腾。
李力世与关大哥猛地起身,难掩激动:
“总舵主在哪里?”
“已经到前堂了!”
“快!快去迎接!”
李力世当机立断,领着众人就往外走。
路过韦小宝和刘简身边时,他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你们也一起来吧。”
总舵主,陈近南?
刘简心里咯噔一下。
天地会老大来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韦小宝。
这小子估计只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陈近南的名字,压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跟着人流,刘简和韦小宝再次回到了那个挂着白幡的灵堂。
此刻,灵堂内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站得笔直,神情肃穆,齐刷刷地望向主位。
一个中年文士,身穿青布长衫,面容清癯,三缕长髯,正静静地站在鳌拜的人头之前,背对着众人。
他没有散发任何逼人的气势,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却成了整个天地的中心,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
刘简脑海里,闪过了这句话。
这就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
李力世和关大哥上前几步,在陈近南身后三尺处停下,恭敬地抱拳,单膝跪地。
“属下青木堂李力世(关安基),参见总舵主!”
身后,哗啦啦跪倒一片。
“参见总舵主!”
声震屋瓦。
只有刘简和韦小宝还傻愣愣地站着。
韦小宝是没反应过来。
刘简则是在思考。
跪,还是不跪?
在宫里给假太后跪了,给皇上跪了,出宫还要给人跪?
就在他犹豫的零点几秒内,那个背对众人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陈近南的视线平静温和,扫过跪了一地的属下,最后,定格在了唯二站着的刘简和韦小宝身上。
韦小宝被他这么一看,腿肚子一软,“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嘴里还嚷嚷着:“参见总……总舵主!”
现在,全场就只剩他一个人站着了。
刘简感觉几十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他默默运转【白鹤观想法】,稳住心神,对着陈近南,不卑不亢地一抱拳,微微躬身。
“晚辈刘简,见过陈总舵主。”
不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
关安基脸上肌肉一抽,怒目圆睁,就要张口呵斥。
陈近南却只抬了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打量了刘简片刻,才开口,声音温和。
“都起来吧。”
这声音不带半分烟火气,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众人齐刷刷起身,依旧没人敢大声喘气。
陈近南看了一眼祭坛上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鳌拜已死,仇,是报了。”
他转向李力世。
“我听说,是这两个孩子,杀了鳌拜?”
李力世连忙上前,将地牢发生的事,连同韦小宝和刘简的“英雄事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从韦小宝的“扬州小白龙”义救茅十八,到刘简的“神龙教卧底”身中奇毒,事无巨细。
陈近南静静地听着,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直到李力世说完,他才踱步,走到了韦小宝和刘简的面前。
他先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韦小宝,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站着的刘简。
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
从刘简的眼睛,到他抱拳的双手,再到他看似随意、实则重心沉稳的站姿。
刘简被他看得发毛。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彻底剖析了一遍。
“你叫刘简?”陈近南终于开口。
“是。”
“你说你中了神龙教的‘豹胎易筋丸’?”
“是。”
“为了太后,寻找《四十二章经》?”
“是。”
刘简一问一答,干脆利落。
陈近南点点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毫无预兆,他忽然伸手,搭在了刘简的肩膀上。
刘简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好快!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股温和却浑厚的内力,顺着他的肩膀探入体内,瞬间贯通他周身经脉。
刘简那点内力,在这股磅礴的力量面前,被冲刷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片刻之后,陈近南收回了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