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晚深夜,译经殿外就出事了。
“站住!陆先生,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特使大人!”
守卫的声音在夜里很清晰。
“我有万分火急之事,必须面见特使!求两位兄弟行个方便!”
陆高轩的声音焦急,带着恳求。
刘简在殿内睁开眼,【心域】感知中,陆高轩的额头全是冷汗。
【看来,陆高轩知道被韦小宝忽悠了!】
“让他进来吧。”
刘简的声音平淡地传出。
“正好我有一些字,想请教一下陆先生。”
守卫闻言,立刻躬身让开。
陆高轩慌忙冲了进来,看到刘简,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刘特使,救命啊!”
刘简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
“陆先生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陆高轩哪敢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拓文,双手奉上,将石碑和韦小宝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他让韦小宝辨认石碑文字,那小子根本不认识。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如果如实禀报,就是承认胖头陀带回来的东西是假的,教主一怒之下,他俩都得玩完。
可要是顺着韦小宝的话说,万一以后被拆穿,更是欺君大罪。
刘简接过拓文,只扫了一眼。
【啧,秦朝的小篆。秦朝能记录清朝《四十二章经》的位置?胖头陀和陆高轩这么好忽悠?】
他放下拓文,看着面如死灰的陆高轩,平静地开口。
“这上面记录的,不是经书下落,只是秦时一个地方官的功绩碑。”
陆高轩的身体晃了晃,彻底绝望了。
“不过,”
刘简话锋一转,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陆高轩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刘简慢悠悠地说道:
“你明天就这么跟教主汇报。就说,这石碑文字古奥,非一时半刻可以完全解开。但韦小宝此人福缘深厚,虽不识古字,却凭直觉悟出了其中‘福地洞天’的意境,也算难得。”
“这样,既保住了韦小宝,也显得他有点用处。”
陆高轩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你再‘无意’中向教主提出,经过你的初步研究,这石碑似乎是古人对神龙岛水文地理的勘探记录,对本教有着巨大的战略价值。这样一来,胖头陀的功劳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教主的脸面也保住了。至于教主如果问到我,我会帮你们兜底的。”
“而你,既显得破译有功,又为人谦虚,不抢小辈的风头。一举三得,如何?”
陆高轩听完,呆呆地看着刘简,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死局,就这么被刘简三言两语,盘活了!
不但所有人的性命都保住了,每个人还都有功劳!
这……这是何等的心智!
“先生之才,胜我十倍!”
陆高轩回过神来,对着刘简又是重重一拜,这次是心悦诚服。
“从今往后,高轩愿以特使大人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刘简微微一笑,扶起了他。
【很好,第一个工具人。】
第二天,陆高轩按照刘简的剧本,向洪安通做了汇报。
洪安通听后果然龙心大悦,不但没追究韦小宝的胡言乱语,反而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暂时留在了岛上。
几日后,神龙岛。
洪安通召集全教,于神龙殿内召开大会,美其名曰“论功行赏”。
大殿内人头攒动,数百教众神情肃穆,分列两侧。
刘简站在陆高轩身旁,位置颇为靠前,享受着“特使”的优厚待遇。
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实则【心域】早已悄然张开,将全场每个人的心跳呼吸都纳入感知。
【开会开会,又是开会。这老板表演欲真不是一般的强。】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到了他旁边,正是韦小宝。
“刘大哥!真的是你啊!”
韦小宝看到刘简,眼睛一亮,满脸惊喜。
刘简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韦小宝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
“你怎么也到这鬼地方来了?还混得人模狗样的。”
“一言难尽,回头再说。”
刘简言简意赅。
高台之上,洪安通自然注意到了下方的小动作。
他的声音响起,直接扫向这边。
“刘特使,你与这韦小宝也认识?”
刘简立刻躬身行礼,一脸坦然。
“回教主,在下之前在宫里当值时,与韦小宝有过几面之缘,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重逢。”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洪安通没再多问。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今日召集大家,只为一件事——赏罚分明!”
他的声音扫过众人,先是落在胖头陀身上。
“胖头陀寻回古碑,虽内容有待考证,但其心可嘉,赏!”
接着,他又看向韦小宝。
“韦小宝虽不识古字,却能悟出‘福地洞天’之意,可见与我教有缘,亦有功!”
最后,他的声音转向陆高轩。
“陆先生潜心研究,为本教解惑,劳苦功高,赏!”
一连串的封赏下来,被点到名的人都面露喜色,叩首谢恩。
【画大饼,树典型,老套路了。接下来就该敲打不听话的员工了。】
刘简心中毫无波澜。
果不其然,洪安通脸上的笑意收敛,声音瞬间转冷,直指五龙使中的白龙使钟志灵。
“钟志灵!”
这一声断喝,让全场气氛瞬间冰冷。
钟志灵身形一僵,硬着头皮出列。
“属下在。”
“本座命你带人寻访经书,如今你手下柳燕、邓炳春尽皆身死,一本经书的影子都没见到!你就是这么为本座办事的?”
洪安通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无能!”
最后两个字,砸在钟志灵心头。
钟志灵脸色涨红,抬头争辩。
“教主!那经书本就极难寻觅,岂是说寻到就能寻到的?柳燕之死,更是意外!属下自问已尽心尽力,何来无能之说!”
瘦头陀等人吓得脸色发白,纷纷低下头,生怕被教主的怒火波及。
“好一个尽心尽力!”
洪安通发出一声刺耳的笑。
“本座看你不是无能,是无心!”
他一步踏出,一股庞大的压力压向钟志灵。
“来人!给本座拿下,家法处置!”
就在洪安通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为教主分忧!”
七声整齐的少年呐喊响起,七道黑影从教众后方窜出。
他们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狂热,手中短刃闪着寒光,目标直指钟志灵!
太快了!
钟志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后心、腰腹、大腿同时传来剧痛。
他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七柄短刃,身子一软,重重倒在血泊之中。
“啊!”
韦小宝吓得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躲到一根巨大的殿柱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得溜圆。
大殿彻底炸了!
“白龙使……死了?”
“教主面前行凶,他们疯了吗!”
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桌椅被撞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人群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哗然!
【来了!】
刘简的【心域】中,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七名少年冲出的瞬间。
洪安通身侧,青龙使许雪亭左袖微不可察地一抖。
内劲震荡,一小块暗青色膏状物化为细微粉末,带着淡淡花香,无声飘散。
毒气入鼻的瞬间,刘简已闭住呼吸。
【阴枢导引功】自行流转,瞬间裹住侵入的毒素——他从不信侥幸!
刘简余光扫过苏荃——她指尖正轻轻按在鼻下,显是早有防备。
【这女人,倒没白提醒她。】
旁人就没有这般能耐了。
混乱中,离得近的教众最先有了反应。
“头……好晕……”
“我的力气……”
话音未落,人已委顿在地。
一个接一个的教众软倒在地。
毒气随风扩散,很快,大殿内大片的人都中了毒。
洪安通正欲呵斥骚乱,忽觉胸口一闷,内力如陷泥沼——
“有毒!”
他厉吼出声,但许雪亭已亮出淬毒匕首向洪安通刺来!
“找死!”
洪安通勃然大怒,即便中毒,威势依旧。
他右手一掌,重重拍在身下的紫檀扶手上!
“咔嚓!”
一声脆响。
厚重的扶手应声断裂。
洪安通枯瘦的手掌顺势一推,断裂的扶手脱手飞出,带起尖锐的破风声,后发先至!
“砰!”
那截断木如怒龙出闸,挟着摧山之势贯入许雪亭胸膛!
血雾炸开,许雪亭双目圆睁,竟被余力带得倒飞数丈,砸在殿柱上!
一击毙杀!
刘简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怪物的功力,果然浑厚得不像话。】
他迅速对洪安通的实力进行重新评估。
秒杀五龙使之一,即便是在中毒的状态下。
这种实力,已经超出了寻常武学的范畴。
洪安通缓缓站起身。
他身上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虚弱模样?
他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
可那股森然的怒意,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
大殿内,还能站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
胖瘦头陀靠在一起,勉力支撑。
陆高轩脸色惨白,靠着柱子才没倒下。
韦小宝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柱子里。
最后,洪安通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大殿右侧。
那里,还站着两个人。
刘简。
苏荃。
一个神态自若,一个风姿依旧,置身于这场血腥的屠杀与混乱之中,仿佛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