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拿着那包“顺手”得来的黄纸朱砂,贴身藏在旧外套内侧,走向警局。
微凉的晨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那份因偷窃而生的沉重与对新力量的急切验证。
警局,这个他昨日避之不及的地方,此刻在他眼中,似乎成了一个能洗刷污名、甚至初试锋芒的“战场”。
体内五行之气流转,丹田冰蓝寒星沉寂,鬼谷阴阳眼赋予的洞察力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交锋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然而,他刚踏进警局正门,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便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碎了清晨的薄雾,也瞬间将他拉回了冰冷而血腥的现实漩涡!
“我的男人死得冤啊——!!!”
“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民做主啊!”
“就是那个林羽!千刀万剐的林羽!他害了我家老张啊——!!”
正门口的水泥地上,瘫坐着一个形容枯槁、头发蓬乱如草的中年妇女。
她正是张烈的妻子,王翠芬。
此刻的她,双目赤红,涕泪糊满了脸庞,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指关节早已红肿破皮。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充满了被巨大悲痛碾碎的绝望,但更深处,却翻涌着一股被刻意点燃、指向性极其明确的滔天恨意!
那恨意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咬住了“林羽”这个名字。
几个年轻的警员围着她,试图将她搀扶起来,低声安抚解释,但她的情绪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任何理性的声音都被瞬间蒸发。
“监控?什么狗屁监控!肯定是他搞的鬼!老张临死都喊着他的名字!不是他害的还能是谁?!”
王翠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球,如同索命的厉鬼,瞬间就锁定了刚走进门的林羽!
“就是他!那个杀人凶手!!”
她尖叫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手脚并用地就要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癫地扑向林羽。
林羽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鬼谷阴阳眼无声运转,视野中,王翠芬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非自然的悲伤与怨毒气息,如同被墨汁反复浸透的肮脏棉絮,沉重、污浊。
而在这污浊之中,更缠绕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却让林羽胸前阳鱼徽记本能地感到一丝刺痛与排斥的——阴冷邪气!
这绝非纯粹的丧夫之痛!
有人在背后操纵她!
利用这撕心裂肺的悲恸作为最锋利的武器,要将“林羽”这个名字,连同“杀人凶手”的烙印,狠狠钉死在这警局的门楣之上,钉死在舆论的耻辱柱上!
“张女士!请您冷静!您丈夫的案子还在依法调查中!现有证据显示林羽当时不具备作案时间!”
一个警员提高了音量,试图用身体阻拦她冲撞的势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林羽先生是依法前来协助我们调查的!”
“协助?!放屁!他是凶手!他心虚才来!你们警察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王翠芬根本听不进半个字,撒泼打滚,哭嚎声愈发凄厉刺耳,如同魔音穿脑,
“放开我!我要撕了他!我要他给我家老张偿命!!偿命啊——!!”
正门区域瞬间一片混乱。
王翠芬的哭嚎引来了更多路人的驻足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
林羽知道,此刻硬闯正门,无异于将自己投入沸腾的油锅,正中幕后操纵者的下怀。
他眼神冰冷如刀,扫过那张被悲痛和邪气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脸,没有丝毫停留与辩解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此地非战场,无谓的纠缠只会徒增变数。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林羽。”
一个清冷、利落,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女声,穿透了喧嚣,自身后侧廊的阴影中响起。
林羽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警局侧廊的阴影里,站着那位短发女警,方晴。
深蓝色的制服熨帖地包裹着她挺拔的身姿,肩章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
汗水浸湿了她额角和鬓边的几缕碎发,紧贴在光洁的皮肤上,非但没有减弱她周身那股英气,反而增添了几分高强度工作后的紧迫感和不容置疑的干练。
她的面容算不上惊艳,线条甚至有些过于分明,但那双眼睛——
如同寒潭深处淬炼过的星子,明亮、锐利、深邃,此刻正穿透门口的污浊喧嚣,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洞悉全局的冷静,牢牢锁定在林羽身上。
正是昨天早晨,和她的师傅王海一同出现在便利店,要求他回警局配合调查的那位女警。
“这边。”
方晴没有多余的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朝侧廊深处光线更暗的方向偏了偏头,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的姿态清晰地表明:
她对门口这场闹剧的用意心知肚明,也无意让林羽在此陷入无谓的纠缠和舆论漩涡。
林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快步走向侧廊。
他无视了身后王翠芬骤然拔高的、如同厉鬼索命般的尖利咒骂,也无视了警员劝阻的声音,身影迅速没入侧廊相对昏暗的光线之中,将正门处那充满了恶意与算计的喧嚣彻底隔绝。
方晴在前面带路,脚步很快,鞋跟敲击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而略显急促的“哒、哒”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她没有回头,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看林羽一眼,径直将他带到了警局大楼后方一个相对僻静、门牌上挂着“案件分析室(三)”的房间门口。
她利落地刷了一下挂在胸前的门禁卡,“嘀”的一声轻响,推门而入。
一股混杂着烟草残余、廉价咖啡因、纸张油墨以及长时间封闭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几张长条桌拼凑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小山般的散乱文件、卷宗、现场照片、证物袋,还有几个吃了一半的盒饭,汤汁凝固在塑料盖子上。
几台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显示着复杂的案件系统界面和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高强度、连轴转工作后特有的疲惫、压抑和亟待突破的焦灼感。
方晴的师傅王海,就坐在主位那张堆满文件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眼袋深重,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此刻正透过缭绕的淡淡烟味(虽然他指间夹着的烟并未点燃),审视着走进来的林羽。
他抬了抬夹着烟的手,示意林羽在对面一张同样堆着文件、勉强清出一小块空位的椅子上坐下。
方晴则走到桌旁,拿起自己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水,喉间滚动了一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羽的脸。
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皮相,评估着他的精神状态、身体反应,以及……
门口那场闹剧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
林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眼神深处那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职业专注和亟待获取信息的紧迫。
“门口那个,张烈的妻子,王翠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这样。情绪极端激动,一口咬定你是凶手。背后有推手在煽风点火,手法谈不上高明,但胜在足够狠毒,利用丧亲之痛,效果显着。”
她言简意赅,点明了性质。
这时,王海拉开了他面前一个抽屉,动作带着沉重的疲惫感。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档案袋,档案袋表面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悬案:未结女性非正常死亡(筛选)”。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这个分量不轻的档案袋,“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林羽面前的桌子上。
沉闷的响声在压抑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震得桌面散落的纸张都轻微颤动了一下。
王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视着林羽,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这是侦察队和技术科那边,熬了通宵,从全市近十年的积案库里筛出来的。都是悬着的、死因蹊跷的女性非正常死亡案子,希望能从你这里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
“林先生,请吧。”
林羽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卷宗,指尖划过那些被红线标记的死亡记录。
他微微蹙眉,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
“王警官是担心我看不出端倪?特意将这些死因标注为‘无特殊疾病但表情狰狞、瞳孔放大、心脏骤停’的案例圈出来。”
王海脸上掠过一丝被看穿的窘迫,讪讪一笑:
“我只是把和张烈死状相似的女性死者标记出来,但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没看出更深层的关联。时间跨度大,地点分散,社会关系也无交集,像是一盘散沙。”
“散沙之下,未必没有暗流。”
林羽将一份卷宗轻轻放下,
“您没发现吗?从八年前开始,这种离奇死亡的女性案例开始显着增多。这意味着那个‘东西’——姑且称之为女鬼——是在八年前开始活跃杀人的。只不过那时她力量尚弱,手法或许更隐蔽,或者需要更长的‘冷却期’。随着被她杀害的女子怨气累积,如同薪柴添火,她身上的怨气与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现在的问题是,”
他抬眼,目光锐利,
“这个女鬼究竟是谁?她沉寂多年后,又为何突然将矛头转向张烈?这转折点背后,必有我们尚未触及的因果。”
他话锋一转:
“目前档案里暂时找不到她的直接线索。但我们手头还有另一条线——王翠芬。”
林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她身上被人下了咒,那股非自然的怨毒和邪气绝非凭空而来。找到下咒之人,或许就能撕开这层迷雾的一角。”
话音未落,林羽已从怀中取出那包“顺来”的黄纸。
他动作流畅,指尖捻出一张空白符纸,体内五行之气微转,一道精纯的灵气悄然渡入。
符纸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隔着虚空对着正门外王翠芬哭嚎的方向轻轻一摄。
旁人肉眼难见,但林羽的鬼谷阴阳眼中,一丝极其微弱、缠绕着阴冷邪气的灰黑气息被强行剥离,如烟似雾般吸附在符纸之上。
符纸表面瞬间浮现出几道扭曲的暗纹。
紧接着,林羽屈指一弹,指尖灵气凝聚如笔锋,竟直接在堆满文件的分析室长桌上刻划起来!
坚硬的桌面如同软泥,丝丝缕缕的灵光轨迹清晰显现,纵横交错,瞬息间构成了一幅繁复玄奥的“六道大方棋盘”阵图。
灵气流转,阵图微微发光,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你干什么!”
方晴低喝一声,眼见价值不菲的办公桌被刻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上前阻止。
这破坏公物的行为简直是对警局秩序的挑衅!
“等等!”
王海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羽的动作和那玄奥的阵图,粗糙的大手有力地按住了方晴的手臂。
多年的刑警生涯磨砺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年轻人施展的手段虽然诡异,但绝非儿戏,其目的性极其明确——
追踪那股邪气的根源。
此刻,任何干扰都可能断送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
林羽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全神贯注于阵图。
他并指如剑,点向棋盘最核心的“天元”之位。
嗡!
一道冰蓝色的灵光自指尖注入天元,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灵气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棋盘。
就是现在!
林羽手腕一抖,那张吸附了王翠芬身上邪灵之气的符箓精准地投入天元灵光之中。噗!
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缕幽暗的灰烟,融入阵图。
棋盘上的灵光骤然明灭,仿佛活了过来!
阵图之上,代表天元的原点猛地一亮,随即,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棋盘边缘的某处位置,一个清晰的光点骤然浮现!
紧接着,几乎在同一刹那,第二个光点在棋盘另一侧显现!
仅仅过了半息,第三个光点也幽幽亮起,三个光点呈不规则三角,在灵光棋盘上灼灼生辉。
林羽眼神一凝,手指迅速在桌面虚空勾勒,三个微小的灵气标记分别落在三个光点上方。
“方警官,”
他转头看向方晴,语速飞快,
“我们是天元中心,第一个点是王翠芬,立刻查另外两个坐标对应的现实位置!”
方晴反应极快,在林羽标记完成的瞬间,她已俯身凑近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警局内部的GIS地理信息系统。
天元的位置信息瞬间弹出在屏幕上,正是他们所在的警局内部坐标,然后找到第二个坐标对应着王翠芬的警局正门口。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林羽的第二个坐标点,手指敲下回车。屏幕上地图瞬间放大,精准定位到一个清晰的地址。
“第二个点…”
方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停顿,她抬眼看向林羽,眼神锐利如刀,
“是‘夜安便利店’——你工作的那家店。”
林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羽面不改色,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
他迅速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最平淡的语气掩饰:
“哦?那个点…可能是残留气息,或者…阵法误差?干扰源?不用在意,重点看第三个点!”
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行转移。
心中却暗道:
那地方本就是阴阳交汇的节点,残留点邪气再正常不过,但这理由能说吗?
方晴的眉头深深蹙起,林羽这欲盖弥彰的反应简直是把“可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紧盯着林羽,仿佛要把他看穿,但职业素养让她强压下质问的冲动,手指重重敲下,找到了第三个坐标。
屏幕上地图再次刷新,定位结果清晰地显示出来——
位于城郊边缘地带,一个被红圈标记、标注着“已废弃”的区域。
方晴盯着屏幕,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露出凝重和困惑交织的神情:
“第三个点…是城西郊区的‘兴华机械厂’,一座废弃了快十年的老厂区。地图显示那里除了破厂房和荒地,什么都没有。”
王海闻言,猛地从椅子上探过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坐标点:
“兴华机械厂?那个地方…我记得以前出过几起失踪案和盗窃案,但后来都不了了之了。怎么会定位到那里?”
他看向林羽,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审视,
“林先生,这阵法确定指向的是‘人’,而不是…某种东西的源头?”
林羽的目光落在那个代表废弃工厂的坐标点上,鬼谷阴阳眼无声运转,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捕捉到一丝极其遥远、却与王翠芬身上同源、甚至更为浓烈精纯的阴冷邪气。
他缓缓收回目光,迎上王海和方晴充满疑问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当然是人。或者说,是‘操控’着王翠芬,并将邪气种在她身上的那个‘人’。这阵法追踪的是邪气的本源联系,而非单纯的物理位置。兴华机械厂…看来就是那幕后黑手的藏身之所,或者至少是其重要的据点之一。这结果,倒是意料之中。”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寒意,废弃的工厂,无疑是藏污纳垢、施展邪术的绝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