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兴华机械厂。
残破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林羽手持那张暗红流淌的“禁法锁灵符”,符箓如同活物般微微发烫,清晰地指引着方向。
他压低身形,脚步在瓦砾堆间轻盈穿行,混沌灵气流转全身,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王海和方晴带领的便衣小队,已按照林羽提供的方位,悄然封锁了厂区的主要出入口,通讯频道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符箓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林羽的目光锐利如鹰,锁定了一座半塌的锅炉房。
那里面,一股虚弱、混乱却充满怨毒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伤兽,正试图舔舐伤口。
林羽没有莽撞。
他绕到锅炉房侧面一处坍塌的墙体缺口,屏息向内望去。
只见高桥信介背靠着冰冷的铁壁瘫坐着,脸色惨白如金纸,断臂处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深褐色的血污浸透了布料,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仅存的左手紧握着一枚布满裂纹的黑色勾玉,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试图凝聚最后的力量进行某种防御或遁逃的准备。
就是现在!
林羽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
他猛地从缺口处跃入,同时,右手捏着的那张“禁法锁灵符”被他以灵力激发,瞬间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快如闪电般射向高桥信介!
“谁?!”
高桥惊觉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惊恐和怨毒。
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勾玉,试图抵挡。
然而,那符箓并非攻击,而是禁锢!
“嗡——!”
暗红流光在触及高桥信介身体的瞬间,猛地扩散开来,化作无数道细密如蛛网的血色符文锁链!
这些锁链无视了他仓促凝聚的微弱防御光晕,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四肢、躯干,尤其是紧紧勒住了他握着勾玉的左手手腕和脖颈!
“呃啊——!”
高桥信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血色符文锁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更可怕的是,一股强大而霸道的禁锢力量顺着锁链涌入他体内,如同冰冷的铁水灌入经脉!
他体内残存的、试图调动的阴阳术力瞬间被这股力量死死锁住、冻结!
那枚布满裂纹的勾玉也失去了光泽,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
禁法锁灵符——成功发动!
此刻的高桥信介,如同被拔了牙、断了爪的毒蛇,只剩下虚弱的躯体和怨毒的眼神。
几乎在符箓生效的同时,王海和方晴带着几名精干警员也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被血色符文锁链禁锢、动弹不得的高桥信介。
“目标控制!”
王海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冷厉。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高桥信介仅存的左手,连同那符文锁链一起被牢牢固定。
他像一滩烂泥般被拖了起来,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刻骨的仇恨,死死盯着林羽。
市局,特殊审讯室。
厚重的隔音门紧闭,室内灯光惨白。
高桥信介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断臂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但失血和符箓的禁锢让他虚弱不堪,眼神却依旧顽固阴鸷,紧闭着嘴,对王海和方晴的所有问题充耳不闻,只用生硬的中文反复强调:
“我要见领事!你们无权这样对我!”
常规审讯陷入僵局。
高桥信介的意志极其顽强,对现代刑侦手段有着相当的了解和抵抗心理。
林羽站在单向玻璃后,看着里面顽固的阴阳师,眼神冰冷。
他转头看向王海和方晴,沉声道:
“他的精神防线很强,常规方法很难撬开。让我试试吧。”
王海和方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一丝无奈。
他们知道林羽指的是什么。
虽然不合规,但面对这种掌握超自然力量的敌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小心点,别留下痕迹。”
王海压低声音嘱咐。
林羽点点头,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高桥信介看到林羽进来,眼中怨毒更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支那猪……是你!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阴差……阴差也是你引来的!我诅咒你……”
林羽面无表情地走到高桥信介面前,无视他的咒骂。
他再次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纸,咬破指尖,以血混朱砂,动作迅捷而稳定。
这一次,他绘制的并非禁法锁灵符,而是一个结构相对简单、却透着诡异迷离气息的符文——鬼谷秘传·迷神真言符!
符成,暗红光芒一闪。
林羽指尖夹着符箓,口中低颂真言,猛地将符箓拍向高桥信介的额头!
“呃——!”
高桥信介身体剧震,眼中瞬间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那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他的眉心,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能量如同细针,强行刺入他的识海深处!
“不!滚出去!八嘎!”
高桥信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疯狂扭动,试图抵抗这侵入精神的邪异力量。
但他的精神力在重伤和禁法符的双重削弱下,如同纸糊的堤坝。
林羽眼神锐利,将混沌灵力源源不断注入符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如同审判的洪钟:
“高桥信介!回答我!你为何来到此地?为何要杀害那些无辜女子?又为何,要杀张烈?!”
在迷神真言符的强制效力下,高桥信介眼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种空洞的迷茫取代。
他的意志防线被强行撕裂,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用一种平板、毫无感情,却又带着深刻怨毒的音调开始陈述:
“八年前……我奉家族密令,从樱岛渡海而来……寻找……建立道场之地……城隍庙……阴脉丰沛……完美……古韵斋……我的道场……”
“那些女人……她们的阴魂……是最好的养料……滋养般若……让她变得更强大……更怨毒……怨气……是力量……我需要力量……”
“张烈……”
提到这个名字,高桥信介空洞的眼神里,陡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跨越时空的刻骨仇恨!
“张烈!他必须死!就因为他姓张!叫张烈!”
林羽、王海、方晴的心都猛地一沉。
高桥信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狂热:
“先祖!我的先祖!在隋唐之时!奉圣命渡海而来!执行绝密使命!功成在即!却被……却被那三个该死的风尘游侠!李靖!红拂女!还有——虬髯客张烈!阻止了!功亏一篑!先祖无颜归国,于东海之滨切腹自裁!以血洗耻!”
“后来!后来那虬髯客张烈!更是纠集海船千艘,甲兵十万!攻伐琉球!割据一方!坏我樱岛大计!此乃国仇!更是家恨!血海深仇!世代相传!”
“我高桥一族,世代铭记!此仇不共戴天!凡遇张姓烈性者,皆为我族死敌!必杀之!以慰先祖在天之灵!以血还血!”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高桥信介那平板却蕴含着滔天恨意的声音在回荡。
林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万万没想到,张烈的死,竟然源于一场跨越了千年时光的、扭曲而疯狂的复仇!
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一个姓氏,一段被后代无限放大并背负的血仇!
王海和方晴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他们终于明白了张烈离奇死亡的真正动机,这动机之荒诞、之偏执、之恶毒,令人遍体生寒。
千年之前的恩怨,竟成了今日无辜者丧命的理由!
这份孽债,沉重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