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土,那片充满了原始与野性的狂野国度,在陈凡的身后,已然渐渐远去。
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心脏处,那块通体暗红、一半神圣一半妖异的“神妖血玉”之中,所蕴含的、那股既能洞悉法则、又能驾驭本能的恐怖力量。
他那重塑后的身躯,已然达到了一种矛盾而又完美的平衡。
肌肤如玉,却暗藏龙鳞,是神性之秩序与妖性之体魄的结合。
双眸深邃,左眼演化神国,右眼沉浮妖土,是理性之淡漠与情感之炽烈的共存。
神堕之劫,以妖性破之。
妖焚之劫,以神性御之。
如今,神与妖,这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大道,已然化作他轮回道途之上,最为坚实的第一块基石。
但他,没有丝毫停歇。
陈凡抬起头,那双融合了神与妖的眼眸,穿透了六道轮回渊的层层阻隔,望向了那片……与妖土截然不同,充满了血与火、杀戮与毁灭的……无间魔域。
“神与妖,已为我基石。”
“那么接下来……”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比魔更要冷酷的弧度。
“便轮到你了,魔!”
一步踏出。
周遭的景象,瞬间变幻。
那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参天巨木与草木芬芳,在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永恒的……末日战场!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一道道狰狞的黑色闪电,如同恶龙的爪牙,不时撕裂天幕。
大地,是焦黑色的,干裂的地面上,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散发着硫磺与怨毒气息的……岩浆长河。河中,没有鱼虾,只有无数被熔炼的、只剩下白骨的残骸,在其中载沉载浮。
空气中,再无一丝灵气,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充满了暴戾、毁灭、堕落、疯狂之意的……九幽魔煞!
远处,一座由亿万生灵头骨堆砌而成的巨大魔山之上,一尊高达万丈的独角魔神雕像,正手持巨斧,做出咆哮劈砍之状,那股睥睨天下、毁灭一切的霸道意志,即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足以让圣人的道心,为之战栗。
这里,是魔域。
是秩序的对立面,是生命的焚化炉。
是六道轮回渊中,代表着“毁灭”与“终结”的……终极禁土!
陈凡的身形,降临在这片焦黑的大地之上。
他没有去寻找任何庇护之地,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座由亿万头骨堆砌而成的……魔神山!
他,要在魔道意志最盛之处,渡这……第三劫!
终于,他来到了魔神雕像的脚下。
盘膝而坐。
“第三劫,魔蚀篇。”
“引九幽魔煞入髓,凝‘寂灭魔刃’斩心魔,以战养杀!”
陈凡双目闭合,神情肃穆,开始运转《五劫轮转真经》的第三篇法门。
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般,被动地等待劫难降临。
而是……主动地,向着这片魔域,发出了最为狂妄的……邀请!
轰——!!!
随着他功法的运转,整片魔域,这片以毁灭为本源的死寂国度,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它……命定的……君王!
那暗红色的天穹之上,黑色的魔气,化作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漩涡,疯狂旋转!
那流淌的岩浆长河,逆流而上,化作一条条火龙,咆哮着,向着陈凡所在之处汇聚!
那座魔神雕像,更是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道道最为精纯的、漆黑如墨的毁灭本源,从雕像的七窍之中,喷薄而出!
亿万魔煞,尽归我身!
无穷无尽的、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意志的魔气,如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了陈凡的体内!
嗤嗤嗤——!!!
这些魔气,并未像神性那般,去同化他的神魂;也未像妖性那般,去改造他的肉身。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毁灭!
毁灭他体内的神性秩序!
毁灭他体内的妖性生机!
毁灭他那刚刚重塑的道体!
毁灭他那属于“人”的……最后一丝理性!
这,便是魔蚀之劫!
它,不与你共存,不试图将你转化。
它,只想将你,连同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彻底……拖入那永恒的、毁灭的……深渊!
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在陈凡的识海之中,轰然引爆!
前世,被十大仙帝围攻时的不甘与愤怒!
今生,面对仇敌时的杀意与憎恨!
所有被他压在道心最深处的、属于“陈太初”的……黑暗面,在这一刻,被那无穷的魔煞,引爆、放大了……亿万倍!
他的眼前,不再是焦黑的魔域。
而是……尸山血海!
他“看”到,自己一掌,拍碎了九幽仙帝的头颅,却并未停手,而是将他整个道统,亿万生灵,尽数化作了血泥!
他“看”到,自己一剑,斩下了昊天仙帝的帝身,却依旧不满足,而是将整个仙界,都拖入了无尽的战火,亿万仙人,在他脚下哀嚎!
那不再是复仇。
那,是纯粹的、不含任何理由的……杀戮!是毁灭一切的……快感!
他的神魂,正在被这股魔念,一点点地……侵蚀、吞噬!
他的意志,正在从一个“复仇者”,堕落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魔!
嗡——!!!
就在陈凡的“真我”,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杀戮幻境的最后一刻。
他心脏处,那块“神妖血玉”,猛然一震!
其中,那一半代表着“神性”的秩序之光,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识海中的无尽血海,让他,获得了一丝……绝对的……冷静!
“杀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毁灭,是为了新生,而非……终结。”
“我若沉沦于此,与那些被我斩杀的魔头,有何区别?”
紧接着,血玉中,那一半代表着“妖性”的炽烈火焰,熊熊燃烧!
一股强烈的、不屈的、对“生命”本身的执着与热爱,涌上他的心头!
“我,要守护的,是生命!不是这片……死亡的废墟!”
神性,让他冷静。
妖性,让他清醒。
在这神与妖的共同锚定之下,陈凡那属于“人”的意志,如同风暴中的定海神针,在这无尽的魔念冲刷之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发出了最为狂傲的……战吼!
“区区魔念,也想……蚀我道心?!”
“你们,不是要毁灭吗?不是要杀戮吗?”
“好!我便,成全你们!”
“以我心为炉,以我意为锤,以这无穷魔念为铁,给我……凝!!!”
陈凡的意志,不再是防守,而是化作了主动的……掠夺者!
他,竟是张开了自己的神魂,主动地,将那无穷无尽的、充满了毁灭与杀戮意志的魔念,尽数……拉入了自己的识海!
他要做的,不是驱散它们,不是净化它们。
而是……将它们,锻造成……一柄剑!
一柄,属于他自己的……寂灭魔刃!
轰!轰!轰!
陈凡的识海,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座……太古的……神魔锻造台!
他的意志,化作了那执掌神锤的……无上工匠!
他将那滔天的杀意,锤炼成剑脊!
他将那无尽的毁灭欲望,锻造成剑刃!
他将那亿万魔头的疯狂嘶吼,化作剑身的……魔纹!
每一次锤击,都让他的神魂,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每一次锻打,都让他的意志,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徘徊!
这,才是“以战养杀”的……真意!
不是沉沦于战斗与杀戮。
而是,将战斗与杀戮,化作……磨砺自身的……磨刀石!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当最后一缕魔念,被陈凡的意志,狠狠地锤入那剑刃之中!
嗡——!!!!
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其上布满了无数神魔哭嚎纹路的、散发着无尽寂灭之意的……三尺魔刃,静静地,悬浮在了他的识海中央!
寂灭魔刃,成了!
在这柄魔刃成形的瞬间,外界,那无穷无尽的魔煞,仿佛失去了灵魂,再也无法撼动陈凡的心神分毫,只是化作了最为纯粹的能量,被他……尽数吸收!
这股能量,并未增强他的修为,而是,尽数涌入了他那刚刚凝练了“神妖血玉”的道体!
“以魔之毁灭意志,煅烧妖躯,铸……不灭妖骨!”
咔嚓!咔嚓!
他那融合了神性与妖性的骨骼,在这股纯粹毁灭之力的煅烧之下,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其上,神性的光辉与妖性的火焰,竟与那漆黑的魔纹,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也更加强大的……道痕!
神、妖、魔,三道之力,在他的体内,达成了全新的……平衡!
陈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眸,依旧深邃。但此刻,若有大能直视他的眼睛,便会发现,在那神国与妖土的倒影之下,还多了一柄……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寂灭魔刃的虚影!
魔蚀之劫,渡过!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这片依旧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魔域。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了魔域的边界,望向了那片……充满了无尽怨念与阴森鬼气的……幽冥鬼城。
《五劫轮转真经》第四劫,鬼泣篇。
“渡鬼怨蚀魔刃,以鬼之无尽哀怨,消磨魔之暴戾……”
“神与妖为基,魔为刃……”
“那么接下来,便以这无尽鬼怨,为我之……剑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