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曾是先天杀伐绝地的银白色平原,此刻,已然彻底换了新颜。
那由整条“先天庚金杀伐祖脉”所化的,代天刑罚的暗金色白虎,已然归于陈凡的体内洞天,成为了他第二道不朽金性的无上根基。而这片失去了祖脉滋养的大地,并未就此崩塌、消亡。
恰恰相反,在那一丝被陈凡留下的“太初·创生”道韵的点化之下,一株株,一尺来高的,叶如剑,茎如脊的银白色“剑草”,正迎着那混沌的罡风,轻轻摇曳。它们身上,既带着与生俱来的锋锐,又蕴含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韧的生机。
杀伐与创生,毁灭与新生,在这片被陈凡亲手改造过的土地上,达到了一个……微小,却又完美的,初步循环。
陈凡立于这片剑草平原的中央,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左眼之中,仿佛有一条青龙在云海中腾跃,每一次呼吸,都让周遭的虚幻小草,生长得愈发凝实。
他的右眼之中,却仿佛有一头白虎在山巅之上咆哮,每一次嘶吼,都让那些新生的剑草,其锋芒,变得愈发内敛,也愈发……危险。
创生与杀伐,两道截然对立,却又同源于“太初”的不朽金性,在他的体内,并非是简单的并存,而是……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相生相克的,动态平衡。
他心念一动,内视己身。
那浩瀚的混沌内景之中,十方洞天,如同十座悬于混沌之海上的神国,各自运转,互不干涉。
其中,青龙洞天与白虎洞天,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龙洞天之内,那头由虚化实的太初青龙,盘踞于世界树之巅,它每一次呼吸,都会自虚无中,汲取混沌之气,将其转化为最为纯粹的生命本源,滋养着整方世界。而在那世界的边缘,一丝丝,一缕缕,微不可查的“死气”,亦会随之诞生,而后,被青龙身上的创生道韵,瞬间净化、消融。
而在另一端的白虎洞天之内,那头身披暗金色神铠的刑罚白虎,则静静地匍匐于一座由“秩序”与“法则”构成的神山之上。它的每一次心跳,都会让整方世界,充斥着一股肃杀、威严的“天之刑罚”气息。任何一丝混乱、无序的杂念,都会在这股气息之下,被瞬间抹去。然而,在那极致的肃杀之中,却又始终,保留着一线……“生”的可能。
一呼一吸,一生一灭。
陈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这两方已然铸就不朽金性的洞天,同时运转之时,一股……远比单一洞天要宏大、要圆融的,更为高级的“世界之力”,正在他的体内,缓缓地,孕育而生。
这股力量,尚在萌芽,却已然让他那刚刚迈入金仙之境的道基,变得无比的稳固,无比的深厚。
“一生一杀,方为轮回。”
陈凡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他知道,自己的道路,已然走对了方向。
他缓缓起身,目光,越过了这片已然再无机缘的剑草平原,望向了这方玄黄秘境,那更为广阔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深处。
“青龙,白虎……四象已得其二。”
“那么,下一个,便该是……朱雀了。”
他闭上双眼,那庞大到足以覆盖整片大陆的神念,再次,如水银泻地般,与这方世界的本源,缓缓交融。
这一次,他所寻觅的,不再是那纯粹的生机,也不是那极致的杀伐。而是一种……介于“毁灭”与“新生”之间,充满了“涅盘”与“净化”意味的,先天火元道韵。
顷刻之间,无数的信息,自那混沌的天地脉络中,涌入他的识海。
在那遥远的,大陆的南方,有一片……被无尽的,金色的火焰,所笼罩的区域。那里的天空,是燃烧的,大地,是熔融的。无数由先天火元凝聚而成的“火鸦”、“火蛇”,在其中飞舞、咆哮。那是一片纯粹的,火焰的国度。
“太阳神木么……”陈凡的神念,自那片区域,一扫而过,便微微摇头。
那里的火,虽然至阳至刚,却失之于“霸道”,多了几分“焚尽万物”的毁灭,少了一丝“浴火重生”的造化。于他那以《九劫涅盘经》为根基的朱雀洞天而言,只可为薪柴,难为道种。
他的神念,继续延伸,越过了那片火海,向着更南方,那片连玄黄之气都变得稀薄、暴虐的,禁忌之地,探去。
终于!
他的神魂,猛地一颤!
他“看”到了一幅……令他那古井无波的道心,都为之,泛起一丝涟漪的,苍凉画卷。
那是在这片玄黄大陆的最南端,一片……被厚厚的,灰白色的灰烬,所覆盖的,无垠的“死寂平原”。
那里,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任何的能量波动。整片天地,都仿佛陷入了永恒的,燃尽一切之后的,绝对的“寂灭”。
然而,陈凡那已然铸就了两道不朽金性的神魂,却能清晰地,穿透那厚厚的灰烬,在那平原的最深处,在那死寂的地核之内,正有一点……微弱到了极致,却又顽强到了极点,仿佛万古不灭的……“火星”,在静静地,沉睡、搏动。
那一点火星之中,所蕴含的,并非是纯粹的毁灭,也非是纯粹的新生。而是一种……将“毁灭”与“新生”这两种截然对立的概念,完美地,融为了一体的,更为高级的,名为“涅盘”的,先天道韵!
“找到了。”
陈凡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然自那剑草平原之上消失,向着那片充满了“终结”与“希望”的,灰烬之地,挪移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空气中,那股温润的玄黄之气,彻底被一种冰冷的,万物燃尽后的死寂气息所取代时,陈凡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灰白色的灰烬平原。
脚下的灰烬,细腻、冰冷,踩在上面,没有丝毫声音。天穹之上,那流淌的原始法则,在这里,都仿佛被燃尽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灰白色的线条。
一股……深入神魂的,巨大的悲凉与寂寞,自这片天地间,弥漫开来。仿佛能听到,一尊无上神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那不甘的,响彻万古的哀鸣。
陈凡的神色,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片看似死寂的平原之下,潜藏着一股……足以让寻常金仙,都道心崩溃,神魂燃尽的,恐怖的“劫火”!
他缓步,踏入了这片灰烬平原。
也就在他踏入的第一时间。
呼——!
没有征兆,没有过程。
一簇……巴掌大小,通体呈灰白色,看似毫不起眼,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焰”,就那么,突兀地,自他脚下的灰烬之中,飘浮而起。
这簇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在出现的一瞬间,让陈凡那早已万法不侵的混沌神魔体,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并非是寻常的火焰。那是一种……更为本源的,纯粹由“劫难”与“痛苦”的法则,所凝聚而成的,“心火”!
它不焚肉身,只烧……道基!神魂!乃至……存在本身!
那簇灰白色的火焰,缓缓地,飘到了陈凡的面前,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在审视,在询问。
“来者,何人?”
一道……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充满了疲惫与悲凉的意念,自那火焰之中,直接,在陈凡的识海中响起。
“求道者。”陈凡平静地回答。
“此地,无道。”那意念,愈发悲凉,“此地,只有无尽的,焚烧万古的劫难。只有……永无止境的,涅盘之痛。”
“速速退去吧……外来者。此非,尔等生灵,所能踏足之地。”
陈凡看着那簇,仿佛承载了无尽痛苦的灰白色火焰,摇了摇头。
“劫难,亦是道。痛苦,亦是修行。”
“我所求之道,正是,向死而生。”
“……愚昧。”
那道意念,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下一刻,那簇灰白色的火焰,猛地一颤!
呼!呼!呼!
整片广袤无垠的灰烬平原,在这一刻,仿佛都活了过来!
一簇簇,一团团,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灰白色火焰,自那厚厚的灰烬之下,尽数,飘浮而起!
它们没有化作火海,没有形成攻击。
它们只是,静静地,悬浮于天地之间,将陈凡,彻底包围。
紧接着,它们,开始“燃烧”!
那并非是物质层面的燃烧,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法则层面的“共鸣”!
陈凡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之中,骤然,多出了一幅……不属于他的,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在那记忆中,他化作了一只翱翔于混沌之中的无上神鸟。他经历了诞生,经历了成长,经历了辉煌……最终,迎来了那无法避免的,第一次“涅盘大劫”!
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的劫火,自他的体内,轰然燃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痛苦!
他的神羽,在燃烧!
他的血肉,在燃烧!
他的道骨,在燃烧!
甚至,他的神魂,他的意志,他存在的“意义”,都在那劫火之中,被一点点地,焚烧,分解!
这,便是这片“朱雀神陵”的,第一重考验——道心之劫!
任何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都必须,亲身体会一遍,那尊陨落于此的无上神鸟,所经历过的,那焚尽万古的,涅盘之痛!
若是道心稍有不坚,便会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彻底迷失自我,神魂,被那劫火,同化为新的一簇,永世,沉沦于此!
然而……
在那无尽的,仿佛要将宇宙都燃尽的痛苦之中,陈凡的“本我”意志,却始终,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原来如此。”
他竟在那极致的痛苦之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了然与……赞叹的,轻笑。
“以他人之劫,炼我之真身。”
“多谢……馈赠。”
下一刻,他竟主动地,放开了对自己神魂的守护!
他那庞大的,早已铸就了两道不朽金性的混沌神魂,竟主动地,迎向了那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的劫火!
他要做的,并非是“抵挡”。
而是……“吞噬”!
他要将这尊陨落神鸟,毕生所经历的,那一次次涅盘之痛,那一道道劫火的烙印,尽数,化为自己《九劫涅盘经》的,无上资粮!
一场……以神魂为战场,以道心为炉火的,前所未有的,疯狂的“修行”,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