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头一皱,直接忽略掉所有噪音,小手一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安静!听我安排!”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连抱着四岁小堂弟沈云归的二伯娘孙招娣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沈泠壹开始发号施令,语速快且清晰:
1、 “破竹!”她指向堆成小山的竹子,“全部破开成两半,把里面的竹节打通!”
2、 “扎架!” 她拿起三根婴儿手腕粗的小树干,比划了一下,“绑成这样的三角支架!照着田埂走,每根竹子接头的地方,给我放一个架子!要稳!”
3、“主力跟我走!”她点了十几个看着最壮实的汉子,直奔她早就用精神力“勘探”好的最佳位置——靠近小瀑布、水流冲击力最强的河段。
沈家老小自然全员跟上,钱氏更是寸步不离地护在孙女旁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谁要是敢质疑她孙女一句,她就能立刻扑上去挠花对方的脸。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热火朝天!
破竹组:嚓嚓嚓!竹刀飞舞,竹片纷飞,熟练的老农们动作麻利。
扎架组:嘿咻嘿咻!汉子们喊着号子,把三脚架扎得结结实实。
沈泠壹亲自督战的水坝组:“这里!石头再大点!垒实!对!那边!水流要引过来冲这里!”
她像个微型指挥官,精准地指挥着汉子们用河里的石头垒起一道简易却实用的拦水坝,增加水流的冲力。
沈大壮(亲爹)在旁边憨笑着递石头,沈大海(小叔)则一脸崇拜地看着侄女指点江山。
顺着田埂架设的竹制引水槽(半片打通竹节的竹子)也在飞速延伸,像一条条青白色的长龙。
在靠近瀑布水车预设点的位置,沈泠壹要求把竹槽架到最高,几乎与水车未来的最高点低一点。
全村总动员的力量是可怕的!
仅仅一天时间,一条条由竹槽和三角架构成的“引水长龙”,就蜿蜒盘踞在了田间地头,只等那颗最重要的“心脏”——水车!
接下来的两天,王木匠家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村民们打着“帮忙”的旗号,削木头的、递工具的、送水的、甚至还有自带干粮来围观“神物”制作的,把王家小院挤得水泄不通。
王木匠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在村民的“热情监工”下,压力山大,熬油点灯地赶工。
王巧儿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穿梭在人群里,骄傲地宣称:“这是我沈姐姐画的图!”
终于,在万众期待(和围观)中,三天后,水车的各个部件宣告完成!
这天清晨,阳光正好。
全村能动的人,几乎都跟着抬着沉重水车部件的青壮年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小瀑布旁。
沈泠壹和沈家人早已等在那里。
王木匠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最后的组装。
他动作沉稳,每一个榫卯的咬合都精准无比,看得村民们啧啧称奇。
当最后一个部件安装到位——
一架高达近二十米,需要十几个壮汉才能勉强抬起的、巨大而精巧的木质水车,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嚯——!”
“我的老天爷!这么大!”
“这……这真能自己转起来?”
惊叹声、吸气声此起彼伏。
沈泠壹冷静地指挥着:“抬上去!对准卡槽!慢点!稳!”
十几个汉子喊着震天的号子,青筋暴起,小心翼翼地合力将庞然大物抬上早已用石头垒好的坚固基座,稳稳地卡入预留的凹槽中。
关键一刻到了!
沈泠壹对负责水坝的柱子叔一点头:“放水!”
临时水坝的缺口被打开,积蓄了力量的水流如同脱缰野马,带着轰鸣声,狠狠地冲撞在水车巨大的叶轮上!
嘎吱……嘎吱……
巨大的水车,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先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磨合声,然后……缓缓地、坚定地转动了起来!
“动了!动了!它动了!”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
哗啦——!
水车巨大的水斗舀起河水,随着转动升到高处,然后……倾倒而下!
清澈的河水准确地流入架设在旁边的、最高处的竹制引水槽中!
水流顺着光滑的竹槽,欢快地向下奔流!像一条有了生命的银蛇!
“快!调整角度!这边低一点!”
“那边!那边田需要水!快接个分岔!”
村民们激动地奔跑着,呼喊着,按照沈泠壹事先的规划,不断调整着下方竹槽的高度和角度。
水流所到之处,如同神迹降临!
干燥龟裂的田地贪婪地吮吸着甘霖,蔫巴巴的禾苗似乎都在这一刻挺直了腰杆!
“水!水到我家田里了!” 李栓子看着竹槽分流出的清水汩汩流入自家田地,激动得眼眶发红,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也到了!到了!” 赵婶子喜极而泣。
“神了!真的神了!不用挑了!水自己来了!” 欢呼声如同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田野!
有人激动地跳了起来,有人抱在一起又叫又笑,还有人直接跪在田埂上,对着水车的方向磕头!
钱氏看着眼前这沸腾的景象,再看着站在水车旁、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仿佛在发光的孙女,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把抱住沈泠壹:“我的好囡囡!奶的宝贝疙瘩!你真是……真是……”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摩挲着孙女的后背。
沈泠壹被奶奶抱得有点懵,身体僵硬。
不就个水车吗?至于哭?
她不太理解这种朴素的狂喜,但看着村民们脸上那纯粹的、仿佛看到了活下去希望的笑容,心底某个角落,似乎也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嗯,这感觉……还不赖?
就在这时,远处山坡上,那三户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明日就搬离小山村的村民,正默默地看着这沸腾欢庆的一幕。
看着那自动引水的“神迹”,看着乡亲们脸上从未有过的希望光芒。
其中一个妇人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确定:“当家的……咱……咱还走吗?”
那汉子死死盯着那缓缓转动、带来生机的水车,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震撼,有羡慕,也有一丝动摇。
他看了许久,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干涩而沉重:
“走吧……这里……是好了。可娃们读书……太远了。不能耽误娃……”
他拉起妻子的手,又深深看了一眼那象征着希望的水车和欢腾的人群,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拉着同样依依不舍的家人,默默走向了回家的路。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和对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