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却充满了自豪。
镇国公和李大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山神赐宝?这说法……未免太过玄奇。
但看那机器的精密程度,又绝非寻常工匠所能打造。
就在这时,沈泠壹带着爷爷奶奶从外面回来了,看样子是刚去查看了新房的建设进度。
“壹壹妹妹!”怡安郡主欢快地跑过去,亲昵地搂住她的胳膊。
沈泠壹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相较于最初,已算是“习惯”了这份热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唤了一声:“萧姐姐。”
怡安郡主一听就乐了:“哎呀,你终于叫我萧姐姐了,我太高兴了。”
众人正要寒暄,听到外面动静的王外公(王之漾)和王外婆从里屋走了出来。
当看清来客时,镇国公和李大人同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王……王太傅?”镇国公不确定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李大人也是目瞪口呆,指着王之漾,手指微微发颤:“您……您不是……”
王外公抬起头,看清来人,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拱手道:“镇国公,李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此处重逢。”
裴纪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万万没想到,沈泠壹的外公,竟然是当年名满天下、却突然急流勇退辞官归隐的帝师王太傅!
经过一番交谈,镇国公才弄清楚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原来王家当年失踪的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女儿,竟是嫁给了这落月村的沈家三子沈大壮!而他们此行特意来见的、拿出高产作物的小姑娘沈泠壹,正是王太傅如珠如宝的亲外孙女!
“这……这真是天意啊!”镇国公感慨万分,看着王之漾,语气复杂,“当年太傅您突然辞官,只说回乡颐养天年,陛下多次挽留未果,没想到……竟是隐居于此。”
王太傅抚须微笑,神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满足:
“国公爷,朝堂纷扰,非老夫所愿。如今在这山野之间,含饴弄孙,教导稚子,偶尔与友人下下棋,反倒比在京城时,心胸更开阔,身子骨也更硬朗了。这才是老夫想要的晚年。”
寒暄过后,早已心急如焚的李大人终于找到机会,迫不及待地将话题引回高产作物上。
沈泠壹也不多言,直接领着众人来到沈家后院那个特意加固、扩大了的小型仓库。
当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借着门口投入的光线看清里面景象的瞬间,除了早有心理准备的裴纪和怡安郡主,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大的仓库里,分门别类、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各种粮食。
除了他们认识的小麦和稻谷,更多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作物。
金灿灿的玉米堆在角落,如同小山般闪耀;雪白的糯米颗粒饱满,如同珍珠般莹润;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那堆得高高的、洁白柔软得像天上云朵的棉花!
“这……这些……这些都是……”李大人激动得声音发颤,脚步踉跄地走进去,眼睛都不够看了。
沈泠壹语气平静,一一指过:“那是玉米,那是糯米,那边是土豆和红薯。角落里堆的是棉花。”
李大人像个发现了绝世宝藏的孩子,目光最终死死地锁定在那堆棉花上。
他扑过去,颤抖着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团蓬松柔软的棉花,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下一刻,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臣,竟毫无征兆地失声痛哭起来,老泪纵横。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住了,仓库里一片寂静,只回荡着李大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镇国公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向不明所以的沈家众人解释道:
“李大人……是寒门出身,当年他幼时家贫,他母亲为了省下银钱供他读书,寒冬腊月里,将家里唯一的厚棉袄给了他,自己却……却穿着单薄的旧衣,活活冻死在了那个冬天……这是他心里一辈子的痛。”
仓库里更加安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沈大壮和王舒音等人闻言,眼眶也不由得红了。
良久,李大人才用袖子用力擦干眼泪,抬起头,眼中虽还有血丝,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和坚定。
他转向沈泠壹,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沈姑娘!老夫失态了……但老夫想问,这些作物……尤其是这棉花,可否……可否在全国推广种植?”
沈泠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向了外公王之漾。
见王太傅眼中带着鼓励,对她微微颔首,她才转回头,目光清亮地看着李大人和镇国公,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姑娘请讲!”李大人急切道。
“第一,推广时,必须优先保障普通百姓能种上。我不希望这些救命的粮种和御寒的棉花,成为某些权贵富商垄断起来,用以牟取暴利、盘剥百姓的工具。”
“第二,朝廷需有章程,保障种植户的温饱和基本利益。不能让他们辛苦劳作一场,最后反而被压价,吃亏受损。”
她顿了顿,总结道,“简单说,这些东西,首先要让最需要的平民百姓受益。”
镇国公闻言,虎目之中闪过激赏,他肃然起敬,抱拳道:
“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与远见!老夫佩服!姑娘放心,本公回去后,定当立即奏明皇上,陈明利害,立下规矩,绝不让那些贪官污吏、奸商豪强从中渔利,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李大人更是激动得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哽咽:“沈姑娘……不,王太傅,裴国公,你们看到了吗?老夫……我代天下那些可能因此免于饥寒的黎民百姓,谢过姑娘大恩!”
中午,镇国公一行人留在沈家用了便饭。
饭菜虽多是农家风味,但那出自李春花之手、又得了沈泠壹些许“提点”的厨艺,加上食材本身优质,吃得镇国公和李大人赞不绝口,连声感叹怡安郡主所言非虚,京城许多大酒楼的菜肴,在这份纯天然的鲜美面前,也显得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