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声音哽咽了,他身后的许多村民也开始低声啜泣。
“最后,几个村还活着的老人和大人们商量,让我带着几十个年轻人,拼死也要去京城告御状!可是……可是我们半路就遇到了截杀!死了好多兄弟!我们剩下这几个,是跑得快,藏在死人堆里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双眼赤红,拳头紧握,“等我们像狗一样爬回村子……发现……发现村子里好多人都死了!说是被山匪杀的!可我们那里,百来年都没闹过山匪!我们都知道,那是那些畜生给我们的警告!是灭口!”
他猛地看向沈泠壹,眼中是刻骨的悲痛和一丝卑微的期盼:“后来逃荒,我们才彻底摆脱了那些人的控制。县主,我们不是故意要闹事,我们只是……只是怕了!我们三个村的村民,现在就剩下我身后这些了!
我只想求一个保证,保证大家以后都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能吃上一口饱饭,能睡一个安稳觉!我们再也不想……不想经历那种看着亲人饿死、被人像蝼蚁一样碾死的日子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压抑的哭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连原本气愤的衙役,此刻也面露不忍。
沈泠壹静静地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她看着王虎,看着那些面带悲戚和恐惧的村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勤恳劳作,不做违法乱纪、煽动闹事之举,我沈泠壹在此承诺,在青石镇的地界上,只要我还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用你们所说的那种方式,欺压任何人。”
王虎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衡量这话语中的真假与分量。
片刻后,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决绝与一丝如释重负:“对不起,县主!刚才是王虎混账,多有得罪!但我们……我们愿意留下来!从此本本分分种地,绝不再生事!”
他身后,那几十个原本心存疑虑的村民,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好。”沈泠壹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记住你们今天的话。你们说话算数,我沈泠壹,也向来言出必行。”
她调转马头,绝影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意,不需要指令,便扬蹄轻快地跑动起来。
阿依和阿诺立刻策马跟上,三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村道尽头。
那领头的衙役看着沈泠壹远去的方向,心中敬佩不已,随即转身,中气十足地吆喝道:“好了!都听见县主的话了!现在,都把心放回肚子里,抄起家伙,跟老子……不是,跟本差役一起,下地干活!为了咱们自己的好日子,好好干!”
田野间,新一轮的忙碌开始了,只是这一次,少了许多怨气,多了几分踏实与期盼。
自打从溪水村回来,王巧儿和顾漫这两个小丫头似乎也意识到是自己太吵,才逼得沈泠壹“离家出走”,行为收敛了不少,虽不再整日叽叽喳喳围着她转,但沈泠壹身边终究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多了几分鲜活气。
这日,沈泠壹正对照着一本来自空间的《葡萄栽培技术》,在村北新开辟的果园里,指导村民们如何扦插葡萄苗、搭建棚架。
阳光正好,田野间一片忙碌景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骤然间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低沉得仿佛要压到屋檐。
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一丝不寻常的躁动。
“要下雨了?老天爷啊!终于要下雨了吗?”一个老农猛地直起腰,望着天空,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三年了!干旱了整整三年了!苍天开眼啊!”另一个村民激动地扔下了手中的锄头,几乎要跪地叩拜。
久旱逢甘霖的希望,让许多村民都喜形于色,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可沈泠壹看着那翻滚的、隐隐透着紫光的乌云,心头却莫名一跳,一种极其熟悉的、糟糕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云……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普通下雨的样子!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
“咔嚓——!!!”
一道刺目至极、粗壮如儿臂的紫色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阴沉的天幕,不偏不倚,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朝着田埂上站着的沈泠壹当头劈下!
“囡囡——!”老太太钱桂花就站在不远处,惊恐的尖叫划破了空气。
电光石火间,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强光散去,众人慌忙望去,只见沈泠壹原本站立的地方,小姑娘依旧直挺挺地站着,只是形象……颇为惨烈。
身上那套细棉布衣裙再次变成了引领潮流的“洞洞装”,焦黑破烂,冒着缕缕青烟。
原本柔顺的头发根根直立,炸成了一朵硕大的、焦黑的“蒲公英”。
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此刻如同刚从煤堆里捞出来,漆黑一片,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她张了张嘴,一股黑烟袅袅吐出……
站在她身边的老太太钱桂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懵了——这场景,何其眼熟!她家囡囡,怎么又被雷给劈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害怕那可能还在肆虐的天威,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声音带着哭腔,“囡囡!囡……囡你怎么样?你……你别吓奶奶啊!”
“咳……咳咳咳……”沈泠壹被嘴里的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回答,“奶……我……我没事。就是……浑身有点麻酥酥的……”
她甚至还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和脚趾。
这下,周围的村民全都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又是担心又是惊奇:
“泠壹丫头!你真没事?!快动动胳膊腿儿,看看伤着骨头没?”
“天爷啊!这雷公老爷是跟泠壹丫头有仇吗?怎么回回都盯着她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