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县主,公子,”负责情报与行动的雷护卫亲自回报,身上还带着仆仆风尘,“您提及的几种矿石,根据特征探查,在邻县西山矿脉和北边黑风岭一带皆有发现,初步判断品相尚可,已采集多样本带回,请县主过目。”他恭敬地呈上几个沉甸甸的粗布口袋。
沈泠壹逐一打开检查,用手指捻动,甚至取了点稀盐酸(借口山神赐予的“验石水”)滴上去观察反应,心中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的天灾虽然频繁得离谱,但地下的矿产资源似乎相当丰富,而且开采程度极低,她要找的这几样基础原料,竟然在附近州县就能找到不错的矿点,这大大节省了前期勘探的时间和远距离运输的成本。
“很好,种类和初步品相符合要求。”她冷静地点头,“立刻组织可靠人手,按照我们稍后确定的清单和需求数量,进行规模化采集和运输。注意安全,也注意……保密。”
“是!属下明白!”雷护卫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行动干脆利落。
而萧辰渊那边,早已下令调派了人手,将方老板窑厂后山那片被划为“试验基地”的区域如同铁桶般严密看守起来,明哨暗卡,闲杂人等根本不得靠近,连只陌生的鸟儿飞过都会被重点关注。
一切准备就绪。
几天后,在方老板带人日夜赶工搭建起的、还散发着新鲜木材和桐油气味的坚固工棚内,这支临时组建却肩负重任的核心团队首次齐聚。
沈泠壹站在中间,身姿挺拔。左边是风姿卓绝、昳丽非凡,但眼神几乎只黏在她一人身上的萧辰渊,以及他身后如同四尊冷峻石雕、气场迫人的风雨雷电护卫;右边是神情严肃、带着几卷泛黄典籍和厚厚一叠宣纸、随时准备记录的江家父子;
旁边则是既因参与“大事”而忐忑,又因萧辰渊承诺的报酬而兴奋的方老板,以及他带来的三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双手布满老茧与灼痕、眼神却依旧专注锐利的老窑工。
沈泠壹的目光平静而有力地扫过工棚内的每一张面孔,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空洞的客套,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工棚内回荡,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我们要造的东西,前所未有,书本上可能都找不到。”
“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枯燥,需要反复尝试,会经历无数次失败,甚至可能……在成功之前,我们看不到尽头。”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能穿透迷雾、安定人心的强大力量: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一旦我们成功,青石镇未来建起的房屋,将比以往坚固十倍!风雨难侵,洪水难毁!这,才是能让青石镇的百姓真正安居乐业、让这片土地重获新生的根基!”
“接下来的日子,拜托各位了。”
没有慷慨激昂的煽情,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清晰无比的目标。
江家父子神情更加肃穆,仿佛接过了某种技术传承与突破的使命。
方老板不自觉地收起了商人的算计,腰板挺直了些,脸上多了几分参与历史的郑重。
那三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工匠,浑浊的眼睛里也燃起了久违的火花与好奇,他们一辈子跟泥巴、砖瓦、窑火打交道,还从没参与过“从无到有创造新东西”这等听起来就了不得的大事!
萧辰渊看着站在众人中心,明明身形纤细却仿佛能扛起山岳、光芒四射的沈泠壹,只觉得心跳都漏了几拍,心底软成一片,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的壹壹,永远在创造奇迹的路上。
被后世称为“神泥计划”的研发小组,就此正式开动。
一场关乎青石镇未来命运的技术攻坚战,在这偏僻却戒备森严的工棚里,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矿石粉尘、木材清香与期待感的特殊气息。
试验工棚里,气氛如同坐上了山车,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与新奇,迅速跌入了现实冰冷而坚硬的泥沼。
“嗨!依俺看,没那么麻烦!不就是和泥嘛?”一位姓赵的老师傅捋着胡子,按照祖辈传下来的和泥经验,信心满满地提议,“直接把那灰白石头(石灰石)用锤子敲碎了,跟这挖来的红土混一块儿,加水使劲搅和!保准黏糊!”
沈泠壹没有立刻阻止,她知道,有时候亲眼见证失败,比千言万语的说教更能让人理解问题的根源。
结果令人沮丧。粗糙的石灰石颗粒与粘土的混合物松散如沙,别说粘结,手一碰就簌簌散开,泼上点水,立刻化成一滩稀烂的泥浆,比田里最普通的泥巴还不堪。
工棚里一片沉默,几位老师傅面面相觑,眼中写着大大的怀疑和“果然如此”。
赵师傅更是老脸一红,讪讪地退到一边。这玩意儿能盖房?糊鸡窝都嫌它不牢靠!
江沐泽面不改色,执笔在厚厚的册子上工整记录,声音平稳无波:“丙申月丁卯日,初试。取西山生石灰石,粗粉碎,混李家村红黏土,加水搅拌。结果:混合物松散,无粘性,遇水即散,无效。推断:原料未经处理,无法激发胶凝特性。”
“石灰石,并非直接使用。”沈泠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始引入关键概念,“它需要经过高温煅烧,脱去其中部分东西,转化为‘生石灰’。而且这煅烧后的生石灰块,性质猛烈,不能直接用,需要用水进行‘熟化’,才能得到细腻、稳定的‘熟石灰’粉末,那才是我们需要的基料之一。”
她不再等待,立刻指挥工匠们在工棚外空地上,利用方老板提供的耐火砖,搭建起简易的小型试验窑,并亲自指导如何控制进风、观察火色,以力求达到合适的煅烧温度。
当块状的石灰石在窑火中历经高温,最终变成质地酥松、雪白耀眼的块状生石灰,又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用长柄铁勺舀出,置于大缸中,缓缓淋水进行“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