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闪耀》决赛夜的帷幕,随着最后一片象征荣耀与别离的金色彩带无声飘落,终告结束。这场耗尽了数月心力、牵动无数目光的巨大喧嚣,在观众的泪光、呼喊与渐渐熄灭的舞台灯光中沉淀下来。余韵仍在体育馆上方久久盘旋,但场内鼎沸的人声已逐渐散去,留下的是尘埃落定的空旷寂静和无处不在的、属于极度亢奋后的空虚疲惫。
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刻,江晚不惜向延世大的繁重课业中请出了宝贵的整周假期,跨越山海飞回国内。此刻,连续数日往返于图书馆、机场与赛场之间的透支感重重袭来,她站在后台喧嚣渐散的通道边,身体靠着冰冷的墙,感觉随时可能站着睡着。终于看到江沅卸下满身璀璨、带着一身卸妆后真实的疲惫感向他们走来时,她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被疲惫扯得有些僵的、带着释然和骄傲的笑容。
“爸,妈,晚晚。”江沅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透过胸腔发出,华丽妆容依旧残留在眼尾眉梢,勾勒出深邃轮廓,但那双看向家人的眼睛却比舞台追光灯下更加清亮透澈,褪去了竞技状态下的锋芒,隐约流露出一丝属于“江沅”本人的、不易察觉的内敛柔软。
“哥哥!恭喜!c位!你做到了!”江晚扑过来紧紧抱了他一下,声音因激动和困倦而微微发抖。
哥哥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舞台热光留下的温度,混合着汗水和定妆喷雾的气味。
“嗯。”江沅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后背。
父母亦是如此,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骄傲,但更多的是心疼儿子显而易见的劳累;江母则上前理了理儿子因汗水浸透又干透而略显凌乱的额发,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辛苦了,沅沅……”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这简单的心疼。
江父怀里,不到三岁的小外甥嘟嘟早已在震耳欲聋的音浪和持续不断的兴奋中耗尽了电量,此刻正沉沉睡着,小脸红扑扑,小嘴微微嘟起,对舅舅创造的辉煌一无所知,只沉浸在最甜美的梦乡里。
江沅伸手接过江父怀里熟睡的孩子,动作熟练地将小外甥的脑袋枕在自己肩头,转身对父母说道:“我们先回去休息。”
后台区域人声嘈杂。工作人员奔走忙碌地拆卸设备、搬运物料,刚刚经历巨大情绪宣泄的选手们有的在彼此拥抱道别,有的在匆忙收拾行李,有的被经纪人引导着接受最后几个采访。空气是粘稠的喜悦与极致疲惫的混合体。
在一位熟悉的节目导演的安排下,江家五口(加上熟睡的小嘟嘟)随工作人员走向节目组安排的专用离场通道。通道外,接送的商务车已安静等待。时值初夏五月,午夜的空气带着微微凉意,冲散了后台的闷热。一行人沉默地上了车,车身平稳驶入沉睡的城市道路。疲惫如同厚重的幕布,沉沉笼罩下来。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小嘟嘟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和引擎的低鸣。江沅仰靠在车座头枕上,窗外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快速流淌跳跃,他闭上眼,意识仿佛在深水区与浅滩之间沉浮。
彼时,后台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
海外成员们在几位熟悉的节目组国际工作组成员的簇拥下,登上了安排好的中巴车,前往节目组长期合作的、专为海外艺人提供服务的酒店。这群大男孩的情绪已经从巅峰略略回落,更多的是长途飞行和比赛后的浓重困倦,车厢内弥漫着低语和偶尔的打哈欠声。
而非江城本地,但与国内经纪公司联系深厚的成员们,则也享受着更便利的保障。他们被各自公司的经纪人们迅速接入专属的保姆车,车辆的隔音和座椅舒适度都更佳。
璀璨耀眼的星光盛典之后,是回归地面的、宁静至近乎无言的归途。辉煌已成为身后的背景板,此刻最重要的,只是抵达一张能彻底放松紧绷神经的床铺。
随后的休整周,对江沅而言,是一场彻底的“社会性断联”,他关闭了手机除家人联系外的所有信息通知,像一个被榨干能量的蓄电池,将自己插回了“家”这个最原始的充电站。江沅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补充了被赛程压榨殆尽的睡眠能量后,才稍稍缓解了那份浸入骨髓的疲乏。待到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后,才从房间出来。期间家人都很体恤的没有去打扰他,但也是很担心,总会时不时的在门口听听动静。而此刻,原本在客厅玩耍的嘟嘟在看清楼梯口高大的身影后,惺忪睡眼瞬间瞪圆!
“舅舅——!” 奶声奶气的欢呼带着无条件的亲热席卷而来。小小的身影像颗柔软但冲击力十足的小炮弹,“咚”地一下精准撞在江沅腿上,牢牢抱住不放。
江沅周身那被镜头和激烈竞争环境打磨出的冷漠棱角与无形的气场,在这一撞与甜甜呼唤中,如同春日破冰般迅速消融瓦解。他俯身,轻松将小家伙捞起在怀,掂了掂分量。
“嗯,重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被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高度逗乐,小家伙立刻咯咯笑起来,小手像无尾熊一样圈紧舅舅的脖子,把圆乎乎的脸蛋贴在他颈窝,依赖地蹭了蹭。这份亲昵,是最强大的解压剂。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播放键。绝大多数时间仍在与睡眠为伴,身体的困倦感超乎想象。清醒后的时光则被最普通的生活填满:在客厅陪着父母看并不追剧、只是作为背景音的晚间新闻或养生访谈节目;听母亲絮叨着四个月未曾参与的邻里新闻——楼上的李阿姨家添了个胖孙子,隔壁单元新搬来的小伙儿很懂礼貌;听父亲分析着季节变化对小加工车间订单量的影响。餐桌上是久违的、不加任何热量顾虑的家常菜肴,每一口都带着味蕾记忆深处的慰藉。
至于嘟嘟,则彻底成了江沅休憩时光的“私人定制挂件”。小家伙像只不知疲倦的小尾巴,他去厨房倒杯水,小家伙也抱着玩具卡车叮叮当当跟上;他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出神,嘟嘟就趴在他腿边的地毯上,摆弄一堆积木,时不时扯扯他的裤脚抬起头认真“请示”:“舅舅,这个红色的尖尖塔可以放在蓝色大房子上面吗?” 江沅对这小小的“打扰”展现出近乎破格的耐心。他甚至会盘膝坐在地板上,手指略显笨拙地拿起那些色彩过于鲜艳的塑料块,在嘟嘟叽叽喳喳的指挥下,努力搭建一个结构离奇、随时可能倾覆的“超级怪兽堡垒”。那双曾经在舞台上挥洒力量、刻下锋锐轨迹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块小小的三角形积木,场景温柔得近乎失真。江晚偷拍下这一幕,内心疯狂吐槽:“要是让那些对着我哥舞台直拍尖叫的粉丝知道顶级门面私下在干嘛,估计要死心塌地心去了!”但照片里哥哥低头看嘟嘟时侧颜的柔和线条,又让她觉得,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
在家修养生息数日,缓过了最初透支期的江晚终于坐不住了,看着还在沙发上对着财经新闻放空的哥哥提议:“哥,家里快长出蘑菇了吧?今天阴天又不晒,正好透透气?就去门口开了没多久的那个小生活广场转转呗?目标明确——给嘟嘟买个他想要的新款恐龙扭蛋,然后吃顿简餐!绝对不去热门商圈,捂严实点,速战速决!”
她看着哥哥沉默的侧脸,又补了一句:“总躺着骨头都要锈住了。”脚边的嘟嘟立刻配合地抱住舅舅大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舅舅,龙龙!”
江沅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毫无兴趣的国际期货走势图上移开,扫过妹妹充满生机的脸和小朋友纯粹的渴望,脑海中短暂闪过可能的麻烦与心中对这份平常陪伴的眷恋。沉默了几息,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嗯。” 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出行装备力求最低调:黑色口罩,同色鸭舌帽檐极力压低至眉心,遮去最具标志性的眉眼轮廓。深灰色无帽logo加绒卫衣,束口运动裤,普通款白色板鞋。唯一无法隐藏的“高调”源自身旁被单手抱起的、穿着鹅黄色小外套、正兴奋扭动张望的小家伙。江晚熟练地替他分担关注,自己也口罩齐全,走在江沅外侧稍前半步,无形中挡去一些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