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国，Jc市。
某大学的家属楼里。
张教授，这位年过半百，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游戏设计专业教授，正皱着眉头，浏览着网络上关于【黑魂】的，两极分化到极致的信息。
一边，是媒体最初报道的“销量惨淡”、“天才陨落”。
另一边，是玩家社区里，那场名为“受苦”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狂欢。
“tAZ？”
“太真实了？”
“被一个怪物杀死一百次，这有什么真实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审美和价值观，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叫林默的年轻人，和他那份被自己打了不及格的设计稿。
“毫无商业价值，傲慢无知的自娱自乐。”
这是他当初的评语。
可是现在，这份“自娱自乐”，正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一场风暴。
而他亲手指导的，那些完全符合“商业逻辑”的学生，做出来的游戏，却在市场上激不起半点水花。
到底，是谁错了？
是这个时代疯了，还是我……已经老了？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好奇，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张教授的心里。
他颤抖着双手，握住了鼠标。
他打开了那个界面酷炫，他从未用过的“起源平台”。
搜索。
【黑魂】。
看着商品页面上，那个孤独地坐在篝火旁的骑士背影，和那句“火焰渐熄，而王魂无主”的宣传语。
张教授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要亲眼看看。
他要亲自去体验。
这个被他全盘否定，却被无数玩家奉为神作的东西……
究竟，是个什么魔鬼！
他移动鼠标，点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添加至购物车】
·······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
胖子王磊激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肥肉乱颤，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我们……我们这是要发了？默哥，我能预定一台兰博基尼了吗？就门口停不下那种！”
猴子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搂住陈阳的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
“阳哥！数据帝！你再算算，照这个趋势，我们首周能卖多少？能不能把天穹那五亿宣发费给赚回来？！”
陈阳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扶了扶眼镜，脸上的狂喜却迅速被一丝凝重所取代。
他没有回答猴子，而是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另一组数据。
那是【黑魂】在“起源平台”的实时评分和玩家留存率。
“情况……没那么乐观。”
陈阳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狂欢的火焰上。
工作室里刚刚升腾起来的燥热空气，一下子又冷却了下来。
“什么意思？”
猴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们看，”陈阳指着屏幕，“虽然因为核心玩家和主播们的带动，我们的销量爆炸了，但是……‘起源平台’的评分，在短暂回升后，被更多涌入的跟风玩家，重新刷下来了。”
屏幕上，“起源平台”的评分赫然显示着一个尴尬的词条——【褒贬不一】。
黄色的图标，像一个危险的警示灯。
“更要命的是这个，”陈阳切换了图表，“新用户的留存率……低到可怕。根据我的模型初步估算，有超过80%的玩家，在进入游戏后的第一个小时内就选择了退出，并且再也没有上线。”
“这80%的玩家，绝大部分，都死在了古达面前。”
“也就是说，”陈阳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结论，“我们现在的销量神话，是靠着那不到20%的核心玩家撑起来的。我们在疯狂吸引新用户的同时，也在以一个更恐怖的速度，流失他们。”
“这是一场……没有根基的狂欢。”
胖子和猴子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们就像是坐上了一架刚刚冲破云霄的火箭，却被告知燃料即将耗尽。
那种从天堂瞬间坠落的感觉，比一开始就待在地狱里还要难受。
“那……那怎么办？”
胖子结结巴巴地问。
“那些媒体……”
苏轻语轻声提醒道，她刷新着手机上的新闻页面，秀眉紧蹙。
果不其然。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那些之前唱衰【黑魂】的媒体，迅速找到了新的攻击角度。
《销量奇迹还是昙花一现？【黑魂】面临口碑雪崩！》
《80%玩家一小时劝退！独狼的傲慢正在杀死自己的天才！》
《褒贬不一！【黑魂】神话破灭，或成游戏史上最大笑话！》
一篇篇尖酸刻薄的速报，配上【褒贬不一】的截图，再次传遍了全网。
它们将【黑魂】的销量爆发，解读为一场由主播带动的“非理性消费”，一场“幸存者偏差”造就的虚假繁荣。
而那天文数字般的劝退率，才是这款游戏“反人类”设计的真实写照。
马天宇虽然吐了血，但他打造的舆论机器，还在惯性地运转着。
这一次，他们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团队内部，刚刚因为“神迹”而建立起来的信心，再次被动摇了。
每个人都看着林默，等待着他的答案。
然而，林默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褒贬不一”，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陈阳的手机，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来自m国的号码。
陈阳脸色一变，看向林默。
“是david。”
david，那个在电话里称呼林默为“Genius”的海外投资方代表。
工作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默沉默了片刻，接过了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Lin?”
电话那头，传来david急促而愤怒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文尔雅。
“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你他妈在干什么？！）
“褒贬不一？！百分之八十的劝退率？！这就是你说的‘第九艺术’？！”
“董事会快被那些该死的媒体报告给淹没了！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投资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咆哮声，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回荡。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