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对灵师界来说不算久。
……
十年前，叶行站在适应区狭小的房间里，对着《世界上限概论》的绪论发呆。
那时候，他的修为在本界系统里被写成两个字——“空白”。
十年后，他站在灵工大学西侧的一座小塔顶。
塔顶风不大。
主环路在远处缓缓转动。
观测幕在更高处铺开，一圈圈光纹在穹顶上无声游走。
他的识别卡上，“空白”两个字早已消失。
【修炼等级：地级高段→天级高段（收敛中）】
【灵算等级：界脉高阶认证】
【身份：灵工大学界脉系讲师、上限课题青年组成员】
【潜在路径：灵师候选（界脉／脉脉）】
境界一路往上窜。
可记录在案的，却只有少量几次“刻意突破”的节点。
更多的时候，是他在看世界的时候，顺手把自己的线往前推了一推。
……
前五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课堂和实验室里。
白天听课、带预备班做练习，夜里在沙盘前把九霄和荒古的曲线一遍遍重算。
他和秦素一起，把“封界决策”的模型从单界版本扩展到多界版本。
那篇论文挂了三个名字——
闻简、秦素、叶行。
发表时，灵师界的讨论不算轰动。
大多数人只是觉得，这是一篇“把旧问题写得更清楚一点”的文章。
只有少数几位界脉老前辈，在内部评审时多看了两眼。
“喜欢把责任写在世界身上的人不多。”其中一位这样评价。
“愿意把那一行写在人的头上的，更少。”
……
后五年，他的范围开始往外扩。
界史总署和灵工大学联合立项，把荒古与九霄的部分公开曲线接入了一座新的“协同沙盘”。
沙盘的名字很朴素。
叫《三界协同演化实验》。
表面上，这只是一个为数师和界师提供的实验平台。
实际上，它也是灵师界开始认真考虑“如何与外界共存”的第一块试验田。
叶行被拉进这个项目的时候，修为刚好突破到天级初段。
那次突破没有雷劫。
只是他在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把荒古第二轮封界之后的十种可能轨迹算到第八种的时候，忽然觉得识海里那条线“顺”了一下。
天级的那道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后面几个境界也是如此。
从天初到天高，看上去不过是几行小字的调整。
实际是他在不同的项目和实验之间，一点点把魂、身与“界线”磨到同一个方向。
……
这十年里，他也不是一直待在霓城。
有几年，他被派去九霄系，参与诸天商盟在部分影视世界里的“气象调整项目”。
那些世界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木叶支系、海贼支系、死神支系……他在里面看到不少旧识，也看到了一些在荒古时只听说过的名字。
灵师界的做法和上界不同。
他们更习惯在幕后调整参数，而不是直接往世界里丢下某个“救世主”。
有些时候，这种做法看起来有点冷。
但叶行知道——
如果算得清楚，冷总比乱来强。
……
修为在一点点往上走。
他没有刻意追。
只是在每一次完成一个阶段性的模型、写完一篇对得起自己的报告、或者在沙盘里跑完某一段“本该有人替世界先走一遍”的试验之后，顺手把境界往前推半步。
这种修法在灵师界并不常见。
多数人会先把修为踩到某个高度，再回头补课。
他反过来。
但正因为如此，在许多师长眼里，他那条线显得很“干净”。
没有太多多余的跳跃。
每一次抬升，都能在界史档案里找到对应的“行为节点”。
这对研究“灵师路径”的前辈来说，是一条很有参考价值的样本曲线。
……
“十年了。”有人在塔顶入口处开口。
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叶行回头。
云素走了上来。
她比十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袖口那串数列绕腕两圈了。
“你现在，算灵师界的人了。”她站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观测幕，“荒古那边，已经有几年没有直接找过你。”
“封界之后，本来就不该总往外求援。”叶行道。
“他们要的是休养生息。”
“我在那时候硬闯回去，只会让很多人的努力白费。”
云素点头。
“九霄那边呢？”她问。
“诸天商盟在你不在的几年里，长得挺快。”
“刘一刀那家伙，本事不小。”
叶行笑了一下。
“他现在比以前更会算了。”他说。
“九霄对他来说，是一块练手的地。”
“对我来说——”
“是素素帮我提前收好的后花园。”
云素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说这句话，比十年前冷静多了。”她道。
“十年前，你大概会说‘后花园就该种点好看的’。”
“现在会加一句‘要看这块地还能承受多少’。”
叶行没有否认。
“灵师界教人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变强。”他说。
“是怎么把代价算清楚。”
“算清楚之后，还愿不愿意往前走半步，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
塔顶的风略微大了一点。
观测幕在穹顶上轻轻一闪。
云素收回视线。
“上面那几位最近在开会。”她道。
“不是归墟和牧野。”
“是我们这一界的‘师长’们。”
“讨论的，是下一步要不要公开一部分‘师圣档案’。”
叶行沉默了一会。
“你们要把那位搬出来当教材？”他问。
“不是当教材。”云素摇头。
“是当‘前车’。”
“当年三圣在前几个大界里做的那些事，到了现在，只能拿来当反面教材。”
“灵师界是师一脉的后手。”她看着他，“你早晚会碰到‘师圣’这个名字。”
“与其让你从别的地方听见，不如让我们先把该说的说完。”
叶行想了想。
“那现在算是提前通气？”他问。
“算半次。”云素道。
“师长那边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你这条线未来真要往灵师那一步走，‘师圣’这一条线不会绕开你。”
“甚至可能，你会被要求参与一部分‘复盘’工作。”
“复盘？”叶行挑眉。
“复盘一位圣人？”
“复盘一条路。”云素纠正。
“一条曾经被走过、最后被证明算错了的路。”
“灵师界的成立，本身就是那条路的一个‘纠正尝试’。”
……
叶行沉默了一阵。
“那在你们的模型里，师圣这一条线现在是什么状态？”他问。
“沉睡。”云素道。
“被抹去部分名号，被归墟和牧野那边的史料有意淡化。”
“但在灵师界的档案里，他不是一个单独的人。”
“而是一串在不同大界重复出现的行为模式。”
“我们暂时用一个简单的符号来记。”
她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那是一个类似于“师”的古字，却比普通的“师”多了一点勾连。
“等你看到那份档案，就会明白。”云素说。
“那时候，我们再慢慢把前因后果讲给你听。”
“现在——”
她看向他。
“你先把灵师这一条路走稳。”
“别被前面那条算错的路吓住，也别被它带偏。”
叶行深吸一口气。
“明白。”他说。
“先算自己的账。”
“再帮前面的人把账重算一遍。”
云素笑了一下。
“这就是师长那边看中你的地方。”她道。
“你既不会只顾自己一条线，也不会轻易替别人买单。”
“灵师这一条路，走到后面，很需要这种心态。”
……
塔顶的钟声在远处敲了三下。
那是灵工大学提醒“新学期开始”的信号。
十年过去。
叶行不再是那个刚从经卷里被翻出来的“零修为预备生”。
他有了自己的学生，有了自己的项目，有了在灵师界的名字。
同时，他也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门槛前。
灵师之路刚刚站稳。
关于师圣的那份档案，已经在界史总署的某个角落里亮起了一道小小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