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在地图上发现“回音谷”时，以为只是个被遗忘的旅游打卡点。直到他背着登山包，和小刚站在谷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橡树下，才发现这地方藏着不寻常——正午的太阳明明挂在头顶，谷里却飘着淡青色的雾，风一吹，雾里还裹着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确定地图没标错？”小刚攥紧了手里的指南针，指针正疯狂打转，“这地方连条正经路都没有，哪像能‘回音’的地方。”
小明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面的苔藓，湿冷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他指了指不远处雾里隐约露出的石阶：“你看，那是人工凿的，肯定有人来过。”
两人顺着石阶往下走，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只剩两三米。石阶两侧的岩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图案——有背着背篓的人，有展翅的鸟，还有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影，像是被雾故意糊住了细节。小刚掏出手机想拍照，屏幕却突然黑了，按了好几次电源键都没反应。
“邪门。”小刚把手机塞回口袋，“早知道听我妈的，不跟你瞎闯。”
话刚说完，雾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回音：“瞎闯——闯——闯——”
不是他们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水的棉花。小明和小刚同时停住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神。
“谁？谁在那儿？”小明喊了一声，声音在谷里撞了撞，却没再传来回音，只有风裹着雾，往他们领口钻。
往下走了大概半小时，石阶突然断了，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上长着一片奇怪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白色，花蕊却红得像血，凑过去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平地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莫捡谷中物，莫应雾里声”。
“这警告也太明显了吧。”小刚往后退了半步，“要不我们回去？”
小明却盯着石头旁的草丛，那里露着一个红色的东西。他走过去拨开草，发现是个布娃娃，娃娃的脸是用红布缝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身上还穿着小小的蓝布褂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没怎么脏。
“你看这个。”小明把布娃娃捡起来，刚碰到娃娃的布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小孩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小明！放下！”小刚冲过来想抢，可已经晚了——雾突然变得浓稠，像化不开的牛奶，周围的花香也变得刺鼻。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朝着他们的花，不知何时全都转了方向，花瓣朝着平地中央的石头，像是在朝拜。
“咯咯咯——”小孩的笑声又响了，这次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小明耳边。他猛地回头，看到雾里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和布娃娃一样的蓝布褂子，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你是谁？”小明的声音发紧。
那身影没回头，却慢慢举起了手，手里也拿着一个布娃娃，和小明手里的一模一样。紧接着，雾里又冒出几个身影，有穿背篓的，有穿粗布衫的，每个身影手里都拿着一样东西——有的是陶罐，有的是木梳，还有的是半块啃过的饼，全都是些日常的物件，却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
“他们……他们是以前来这儿的人？”小刚的声音发颤，“你看他们的脚，好像没沾地。”
小明眯起眼，果然看到那些身影的脚下是空的，像飘在雾里的影子。他突然想起石头上的字，赶紧把手里的布娃娃往地上扔，可布娃娃像粘在了他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莫捡谷中物——物——物——”女人的回音又响了，这次带着哭腔，“捡了，就走不了了——了——了——”
最先出现的那个小孩身影慢慢转了过来，小明看清了他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的红布，和布娃娃的脸一模一样。紧接着，其他身影也纷纷转头，全都是一样的空白脸，只有手里的物件是真实的。
“他们要干什么？”小刚拉着小明想跑，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些身影慢慢围过来，手里的物件开始发出细碎的声响——陶罐在滴水，木梳在梳头，饼在被啃咬，混合成一股嘈杂的声音，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小明突然想起登山包里有爷爷留给他的铜铃，据说能驱邪。他拼命伸手去够背包，指尖刚碰到铜铃的绳子，就听到“叮”的一声脆响，铜铃自己响了。
响声一出，雾突然散了大半，那些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烟，慢慢变淡。小明趁机把布娃娃甩在地上，布娃娃一落地，就变成了一堆灰。他拉着小刚，转身就往石阶的方向跑，身后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小孩的喊叫声，却越来越远。
两人跑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谷口的老橡树，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他们想哭。小刚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亮了，时间显示他们在谷里待了四个小时，可他们感觉最多只有一个小时。
“你看！”小明指着自己的手，刚才抓过布娃娃的地方，留着一道淡淡的红印，像被线勒过的痕迹。小刚也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有一圈和石阶岩壁上图案一样的黑影，擦都擦不掉。
后来，他们再也没去过回音谷。小明查了很多资料，终于在一本旧县志里看到了关于回音谷的记载：民国时期，有个村子因为瘟疫迁到了谷里，后来不知为什么，全村人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些日常物件。有人说，村民们的魂被困在了谷里，只要有人捡了他们留下的东西，就会被缠住，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影子。
那天晚上，小明做了个梦，梦到回音谷的雾里，那个女人的身影慢慢转过身，脸上终于有了五官——是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正是他扔掉的那个。老太太看着他，嘴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可他没听清，只听到一阵回音，在梦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下次来，记得把我的娃娃带回来啊——来——来——”
小明猛地惊醒，摸了摸手背，那道红印还在，像是在提醒他，回音谷里的秘密，还没结束。而小刚，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在雾天出门，他总说，一看到雾，就会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梳头，梳得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