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勒了勒缰绳，没接话，目光却望向远处的主城城墙。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无数双温柔的手，轻轻托着西岐的安宁。他忽然想起母亲说的，守住粮草，就是守住了千家万户的麦香，这话此刻听来，格外真切。
快到主城时，他们换上了平民的衣裳，混在进城的农户里。守城的士兵认得伯邑考，刚要行礼，被他用眼色制止了。三人顺着街巷往粮仓走，路过一家面摊时，姬满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公子，你看那卖面的老头。”
伯邑考望去，见面摊后的老者正低头揉面，动作却有些僵硬，尤其是左手，手腕处隐约露出圈青黑色的印记——与灵冲山那些影子的颜色如出一辙。
“是申公豹的人。”他低声道，“别惊动他，继续走。”
三人装作买面的样子，在摊前坐下。老者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舀面的勺子在碗沿磕出“当当”的响，节奏竟与粮仓的打更声一致。
“客官，要粗面还是细面？”老者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三碗粗面，多放辣子。”伯邑考说着，指尖在桌下写了个“火”字，姬满立刻会意，悄悄摸向腰间的焚邪符。
面端上来时，热气里竟裹着淡淡的腥气。伯邑考拿起筷子，刚要碰面条，就见碗里的汤面忽然泛起涟漪，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线从汤底钻出来，直扑他的面门！
“小心！”他猛地掀翻桌子，面条撒了一地，黑线撞在桌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老者见状，忽然掀翻面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直刺姬满的胸口！
姬满早有防备，抽出焚邪符往短刀上拍去，符纸遇刀立刻燃起金光，老者惨叫一声，短刀脱手而飞，手腕处的青黑印记瞬间蔓延到整张脸。
“申公豹果然在城里布了眼线。”伯邑考一脚将老者踹倒，对姬满道，“捆起来，交给守城的士兵，就说是‘疫病患者’，好生看管。”
老者在地上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很快就不动了，皮肤像灵冲山的断骨般干瘪下去。周围的百姓吓得四散奔逃，伯邑考趁机对姬满道：“快，去粮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三人直奔粮仓，远远就见西北角的粮囤周围围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正鬼鬼祟祟地往粮囤下埋东西。伯邑考对亲兵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分散开来，悄悄绕到那些人身后。
“动手！”他低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那些人显然没料到会被突袭，慌乱间拔刀反抗，却哪里是亲兵的对手，转眼就被捆了个结实。
伯邑考走到粮囤下，果然见泥土里埋着个黑陶盒，盒盖上刻着与灵冲山相似的符痕。他没直接打开，而是将焚邪符贴在盒盖上，又让亲兵搬来干柴围在周围：“等子时一到，就点火。”
姬满看着黑陶盒，有些不安：“公子，这里面的蛊虫……”
“申公豹想让它们见水，咱们就让它们见火。”伯邑考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日头，“他以为能毁掉西岐的根基，却忘了，西岐的根，从来不止在粮仓里。”
远处的街巷传来打更声，一下，两下……离子时越来越近了。粮仓周围的火把渐渐亮起，映着士兵们坚毅的脸，也映着那黑陶盒上渐渐泛红的符痕——焚邪符的力量，正在慢慢渗透进去。
伯邑考忽然想起苏妲己留在营地的丹砂，想起母亲缝在披风里的符咒，想起西岐大地上每一株努力生长的麦子。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赢定了。因为支撑着西岐的，从来不是粮草，而是人心，是那些藏在麦香里的坚守与希望。
子时的更声刚落，黑陶盒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盒盖下渗出黑色的汁液。伯邑考一声令下：“点火！”
熊熊烈火瞬间燃起，吞噬了黑陶盒，也吞噬了那些试图爬出来的蛊虫。火光映红了夜空，像一轮不落的太阳，照亮了粮仓，也照亮了西岐每一扇等待黎明的窗。
伯邑考站在火光前，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这火光里，藏着比任何符咒都更强大的力量——那是西岐人骨子里的韧劲，是烧不尽、毁不掉的生机。
火光在粮仓上空跳动，将黑陶盒烧得噼啪作响，那些试图钻出的蛊虫一触到火焰便化为青烟，连带着空气中的腥气都被灼烧成草木灰的味道。伯邑考站在火圈外，望着跳动的焰心，忽然注意到西北角的粮囤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了张符——是苏妲己画的镇粮符，朱砂在火光里泛着温润的红，像颗定心丸。
“公子，你看！”姬满忽然指向粮仓外的巷道，那里有无数灯笼正往这边移动，灯笼上都贴着同样的镇粮符，在夜色里连成一串暖红的光，“是城里的百姓！”
伯邑考抬头，果然见男女老少提着灯笼赶来，手里或抱着柴薪，或拎着水桶，脸上没有惊慌，只有笃定。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是城里的老族长，他拄着拐杖走到伯邑考面前，深深一揖：“公子，我们都听说了，申公豹那妖人想毁咱们的粮，没门！”
“家里的壮丁都带来了，”旁边的汉子举起手里的锄头，“谁敢来捣乱，先问问这锄头答不答应！”
火光映在众人脸上，每个人的眼里都燃着与火焰同源的光。伯邑考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西岐的百姓就像地里的麦子，平时看着温驯，真到了要护根的时候，比谁都执拗。他拱手道：“多谢各位乡亲，蛊虫已除，大家不必担心。”
“不担心是假的，”老族长笑起来，皱纹里盛着火光，“但有公子在，有西岐的兵在，我们就不怕。”他指了指身后的妇人，“她们连夜蒸了麦糕，给兄弟们填填肚子。”
妇人们立刻把竹篮递过来，麦糕的热气混着枣泥的甜香在火边漫开。伯邑考接过一块，烫得指尖发麻，咬下去时，却尝到了比任何时候都更踏实的甜——那是自家麦子磨的粉，自家枣树上结的果，是任谁都夺不走的烟火气。
火势渐弱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姬满带着亲兵清理火场，从灰烬里捡起块烧熔的陶片，上面的符痕早已化为乌有。“公子，这申公豹怕是要气急败坏了。”他笑着抛了抛陶片，“偷鸡不成蚀把米。”
伯邑考望着粮仓里安然无恙的粮囤，粮囤上的麦穗图案在晨光里清晰可见——那是每年新粮入仓时，百姓们特意画上去的，盼着岁岁丰登。他忽然道：“他不是气急败坏，是慌了。”
“慌了？”
“嗯，”伯邑考指尖划过粮囤上的麦穗，“他以为毁掉粮草就能乱西岐的人心，却忘了，咱们的根不在仓里，在土里，在人心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苏妲己带着药圃的人来了。她翻身下马时，裙角沾着的草叶还带着晨露，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新熬的药汤：“给兄弟们擦擦手，防蛊虫的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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