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在4S店里泡了大半天,出来时,身后跟着两台崭新的“钢铁坐骑”,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二驴子选的是一辆乌黑锃亮的奔驰大G500,方正硬朗的线条,像一头蛰伏的猛兽,跟他骨子里那股子莽劲儿和如今“不差钱”的底气完美契合。
坐进驾驶座,高高在上的视野,让他有种能碾平一切障碍的错觉——嗯,主要是心理上的。
王欣则如愿以偿地开上了火焰般炽烈的大红色保时捷卡宴cayenne。
这颜色,配上她此刻容光焕发的脸,简直相得益彰。她绕着车走了好几圈,手指拂过光滑的车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坐进舒适的真皮座椅,摸着精致的方向盘,感觉人生彻底翻篇了。
等所有繁琐的手续、上牌都折腾完,天色早已如同泼墨,彻底黑透了。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坐进各自的新车,引擎低沉的咆哮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二驴子握着大G粗壮的方向盘,心里那份接老妈过来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火烧火燎的。
他降下车窗,冲着旁边卡宴驾驶座上的王欣喊:“姐!走!现在就走!回老家!我一分钟都不想再让老妈在那破屋里多待了!她多吃一分苦,我这心就跟针扎似的难受!”
王欣脸上的兴奋瞬间被严肃取代,重重点头:“走!接妈去!这破天都挡不住咱!” 她太理解了,那份心疼,姐弟俩是一模一样的。
幸好老家离城里不远,拢共就四十三公里。姐弟俩一前一后,两束强光刺破沉沉夜色,轰鸣着冲上了高速公路。
黑色的巨兽和红色的流光,如同两道离弦之箭,在空旷的高速路上撕开夜幕。强劲的引擎声浪被风声裹挟着向后抛洒。
仅仅半个多小时,熟悉的村口轮廓就出现在了车灯的光柱里。那栋承载了太多辛酸的老屋,就在前方。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老妈接走!姐弟俩心里,只剩下这一个滚烫的念头。车只能停在大槐树下,胡同窄得根本进不去。二驴子和王欣刚下车,纳凉的街坊邻居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欣欣和二驴子吗?”
“哎呦喂!这才几天没见,都开上这好车啦?”
“二驴子,你们姐弟俩这是发了大财,干上大买卖了?”
……
姐弟俩脸上堆起笑,二驴子赶忙应承:“三婶儿,大妈,这回回来得急,没顾上带东西,下回一定补上哈!”
好容易脱了身,两人这才迈进家门。窗户里透出屋内的光景:炕上,老妈苏芸正陪着王汐吃饭。王汐两手捧着玉米棒子啃得正香,嘴边沾着粒儿,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苏芸在一旁,正仔细地把另一棒热玉米串上筷子——她总是这样,孩子们在跟前时,心思全在让他们先吃好、吃饱上,自己永远是最后一个上桌的人。
二驴子心头一酸,想起老爸胃癌去世后那几年,家里拉了一屁股饥荒,饭常常不够。妈总说自己吃过了,推脱不上桌。直到有一次,他撞见妈在厨房里,默默地吃着他和姐姐妹妹的剩饭……就是那次,他犟着脾气,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忤逆了妈,死活退了学,把省下的学费匀给了还在念书的王汐。
“嗷——!” 门一响,王汐像受惊的小兽般嚎了一嗓子,看清来人,瞬间从炕上弹起来,也顾不上满手满嘴的油,炮弹似的就冲王欣扑了过去,像个树袋熊挂件牢牢扒在姐姐身上。
“死丫头!快下来!别闪了你姐的腰!” 苏芸赶紧扶住王欣,嘴里骂着,眼角却堆满了欣慰的笑意,看着两个女儿闹成一团。
二驴子顿时不干了,酸溜溜地嚷:“我呢?我呢?妈!我从进门到现在,您老连个正眼都没给我!您眼里就我大姐是吧……”
“哎哟,给了给了!二哥你没瞅见,妈真瞅了你一眼!” 挂在大姐身上的王汐赶紧举手,小嘴叭叭地作证。
“你作个毛的证!你挂大姐身上,眼珠子都粘她那儿了,还能看见妈瞅我?” 二驴子气急。
苏芸笑着拉过二驴子,上上下下打量:“你们俩吃饭没?我再给你们弄点?回来也不吱一声,都没预备你俩的饭。”
“妈,别忙活了!” 二驴子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语气斩钉截铁,“您和小汐也别吃了,赶紧收拾收拾,咱们搬家!搬城里住去!”
“啥?搬城里?” 苏芸愣住了,眉头立刻锁紧,“那得花多少房租啊?不行不行,太贵了!再说,去了城里,我上哪儿找活儿干?”
二驴子握着母亲粗糙的手,仔仔细细把自己的“奇遇”说了一遍。当然,他只挑能说的——自己有了“断玉”的本事,赚了大钱,买了别墅豪车,银行里还躺着一亿多的存款。那些更复杂、更凶险的,他一个字也没提。
当苏芸和王汐亲眼看到二驴子手机银行里那一长串让人眼晕的数字时,母女俩都傻了。好半天,苏芸才回过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好…出息了…你爸要是知道…” 那是积压了太久的辛酸终于找到了出口,是苦尽甘来的释然。而王汐的反应截然相反,她“哇”地一声尖叫蹦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缠着王欣就往外冲:“姐!姐!车!快带我去看车!”
最终,在姐弟三人异口同声的坚持下,苏芸望着这个承载了她半辈子悲欢、让她“魂牵梦绕了一辈子”的老屋,颤着手,慢慢锁上了家门。那落锁的“咔哒”一声,轻响,却像关上了一段沉重的岁月。
一家人走出胡同,只见大槐树下,三五成群的街坊还没散,正围着那两辆锃亮的豪车指指点点,啧啧称奇。看见苏芸一家四口提着行李出来,人群又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苏芸,这是……真要搬走啊?”
“哎哟,这是享福去了呀!”
“芸姐,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得知苏芸真要搬走,老邻居们七嘴八舌,话语里满是不舍。这么多年邻居做下来,苏芸的为人、她家的难处,街坊们都看在眼里。此刻,送别的叮嘱和祝福,热热闹闹地包裹着即将远行的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