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山壁立千仞,青黑色岩石如被巨斧劈削,犬牙交错的崖壁间,九百道凿痕分明的石阶蜿蜒向上,宛如一条垂挂的银链,这便是修真界天杰选拔赛的第二关——天梯。
山风裹挟着碎石碎屑呼啸而过,撞击在石阶上发出“呜呜”的低鸣,似在警示着攀登者前路的凶险。
两千道身影甫一踏上第一阶石阶,便齐齐一顿。
无形的重力如同骤然压下的千斤铁闸,让不少弟子身形微晃,脚下石阶竟被踩出细碎的裂纹。
但众人皆是修真界崭露头角的佼佼者,短暂适应后,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上冲去。衣袂翻飞间,各色灵光闪烁,有的弟子足下凝出淡薄云气减负,有的则运转护体真气,将重力硬生生抗下,石阶上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当攀登至百阶处,原本密集的人群已然拉开层次。
前端弟子脚下生风,真气在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每一步都踏得稳如磐石;中间梯队的弟子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呼吸渐促,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零散,有人时不时抬手擦汗,脚步也慢了几分;后方更有甚者,脸色发白,双手撑膝大口喘气,望着前方绵延的石阶,眼中满是挣扎。
二驴子混在前端人群中,一身粗布衣衫毫不起眼。
他体内龙皇之气自然流转,将施加于身的重力悄然化解,双脚交替间,仿佛踩准了某种天地韵律,每一步都轻松写意,仿佛那倍增的重力于他而言不过是拂面微风。
行至三百阶,天梯两侧的山壁愈发陡峭,重力已增至十倍,呼啸的山风也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此时,二驴子终于感到了一丝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漫过脚踝,虽不致命,却提醒着他此处并非坦途。
他体内龙皇之气加速运转,道道微不可察的金芒在经脉中奔腾,将那沉重的压力抵消化解。
他依旧保持着速度,但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漫不经心,多了一丝专注。
反观他人,前端队伍锐减至十几人,每一步落下,石阶都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崩裂。
鲍杰面红如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成珠,砸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运转全身真气抵御重力,每向上迈一阶,都要咬牙闷哼一声。
小和尚了凡褪去了平日的平和,圆脸上青筋暴起,僧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手中念珠飞速转动,口中默念经文,依靠佛门定力强撑,脚步虽稳,却也难掩身形的颤抖。
天魔门神女栾妤发丝凌乱,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如拉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音,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若非腰间丝带缠绕着一道黑色魔气支撑,恐怕早已跌落。
御兽宗世子方垕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二驴子的背影,鼻孔扩张到极致,胸口剧烈起伏,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兽魂气息,显然是动用了宗门秘术,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也愈发迟缓,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大山较劲。
王睿紧随方垕身后,面色冷峻,手中长剑微微震颤,剑气萦绕在双腿周围,试图减轻重力压迫,却也难掩眼底的疲惫。
青冥剑宗的刘子良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眼神如铁,不见丝毫波澜。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心中唯有攀登二字,每一步都踏在石阶正中央,发出清脆的响声,护体真气凝成的淡青色光罩虽已黯淡,却依旧稳固,将重力和山风尽数挡在体外。
竹月宗弟子何子莹一身绿裙早已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玲珑身段,她玉齿紧咬下唇,秀眉拧成一团,手中握着一枚翠绿玉牌,玉牌散发着微弱的木属性灵气,滋养着她耗损极大的经脉,即便身形摇摇欲坠,却始终紧紧跟在第一梯队末尾,不肯落后半步。
而在他们身后,已有三百五十多人瘫倒在二百至三百阶之间,再也无力向上。
六百阶处,重力已达二十倍,山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此时天梯上仅余寥寥十八人。
二驴子面色首次变得凝重,周身那玄妙的韵律感消失了。
他感到仿佛有数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肩背、他的四肢、他的每一寸骨骼之上!这感觉,就与其他人在三百阶时的感受一般无二。
他体内龙皇之气虽仍能支撑,却不再游刃有余,奔腾的金芒仿佛陷入了泥沼,运转间带来了明显的滞涩感。
他呼吸略微加重,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其余十七人,包括鲍杰在内,在踏上六百零一阶的刹那,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中,齐齐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软在石阶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方,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更有五十五人,早已在三百阶到五百阶之间力竭倒下。
至此,仍在向上移动的,唯二驴子一人!
所有的目光,无论来自下方石阶上瘫倒的众人,还是来自山巅云雾之外的观礼者,都死死聚焦在那道粗布衣衫的身影上。
他抬腿,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每一次抬起,都要撕裂缠绕周身的无形枷锁。
颤抖,从他支撑腿的膝盖开始,蔓延至全身,那粗布衣衫被汗水迅速浸透,紧紧贴在他绷紧如铁的肌肉上。
落下时,脚步沉重如山岳坠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砸在每一名旁观者的心头。
一步,一停。 每一步之后,他都不得不停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连成线地从他下颌滴落,在石阶上溅开一朵朵深色的水花。
他需要调息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能积攒起力量,迈出下一步。
七百阶…七百五十阶…八百阶!
重力已攀升至近乎三十倍的可怖境地。山风咆哮,几乎要将他刮倒。
到了这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到了极限,那颤抖不休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倒下。
然而,没有。
在八百零一阶上,二驴子尝试了三次,都无法再将腿抬起。他的腿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肌肉的悲鸣和骨骼的呻吟透过颤抖传遍全身。
然后,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弯下腰,伏下了身!
他用那双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死死扣住了上一级石阶的边缘!指甲与粗糙的岩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他开始攀爬!
真正的、用手臂的力量,拖拽着完全不听使唤的双腿,一点一点,向上挪动!
身体与冰冷石阶摩擦,粗布衣衫被磨破,露出底下同样被磨得通红的皮肤,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
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眼中只有上方的石阶,只有那没入云雾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