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灵的声音到这里,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失望,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虚无的叹息,在这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消散不去。
“这一去……便是三十多万年。杳无音信,再无一人归来。或许,他们早已在追寻的路上,陨落于宇宙的险恶之中,化为了尘埃;或许,他们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与叛徒殊死搏斗……可无论如何,再也没有人回到这里,再也没有带来任何关于陛下神魂的消息。”
殿灵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二驴子身上,那目光沉重得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二驴子几乎无法呼吸,也不敢有丝毫动弹。
“三十三万载,老夫在此独自守候,见过星辰生灭,见过沧海桑田,见过人族一次次兴衰交替,却始终没有等到任何希望。直到今天,直到此刻,等来了你——一个平平无奇,却能穿过万重威压,走到这里的凡人。”
殿灵的声音,像是从万古深渊中缓缓飘来,低沉得能震碎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悲怆之意如同弥漫的寒雾,裹着上古岁月的尘埃与血泪,每一个字落下,都在空旷的神王殿中漾开圈圈苍凉的涟漪。
他指尖凝着一缕淡金色的魂光,缓缓勾勒出神王轩辕绝的虚影——那是一位身披星辰战铠、眸藏宇宙的神只,曾以一己之力镇守诸天万界,以仁爱之心庇护亿万生灵。
殿灵的声音时而激昂,述说着轩辕绝率领众神击溃域外邪魔、平定三界动乱的辉煌;时而哽咽,讲起那场背叛与牺牲交织的终局之战——
昔日挚友联手外敌,于星河之畔设下绝杀之局,轩辕绝为护麾下忠魂与苍生,燃尽神元,崩碎神格,最终身躯封印于水晶棺,魂魄散落轮回。
二驴子听得心神激荡,仿佛身临其境。他眼前浮现出漫天神佛陨落、星河崩裂的惨烈景象,轩辕绝浴血奋战的身影在战火中屹立不倒,那份悲壮与决绝,让他胸口堵得发闷,眼眶不自觉泛红。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心中既有对英雄的敬仰,更有对背叛者的愤懑,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那段尘封的岁月里。
一人一灵,一个追思无尽,一个感怀入神,连殿中流转的神元气息都仿佛凝固了。
谁也没有察觉,殿中央那具静卧于水晶棺中的伟岸身躯,正悄然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
水晶棺以万载玄冰混合神晶铸就,通体澄澈,能清晰望见棺中之人——他面容刚毅,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未散的威严,即便沉睡三十万年,周身依旧萦绕着淡淡的神圣光晕。
此刻,他合拢于胸前的双手,指节处先是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那颤抖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韧性。
紧接着,仿佛积蓄了三十万年的力量从沉睡中苏醒,那双手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两侧分开。
动作极其缓慢,每移动一分,都像是在对抗着万古岁月的枷锁,却又无比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指尖终于触及冰冷的棺盖,一股无形的神元波纹以指尖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水中涟漪,层层扩散。那重达亿万钧、封印了万古岁月的水晶棺盖,竟在这无声的波纹中,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古老神息悄然溢出,带着岁月的厚重与神性的精纯,悄然融入殿中空气。
与此同时,二驴子眉心深处的神晶空间内,他的师父厉无命的灵魂虚影正悬浮于半空。
自卓尚开始讲述轩辕绝的故事起,厉无命便莫名地泪流不止,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悲伤,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他的虚影本是模糊不清的,如同水中月影,此刻却随着卓尚的叙述,开始剧烈地扭曲、重塑。
先是轮廓逐渐清晰,接着是五官、发丝,甚至周身萦绕的气息,都在一点点变化。当卓尚讲到轩辕绝燃尽神元的那一刻,厉无命的虚影猛地一震,一道金色神纹从虚影眉心蔓延开来,瞬间遍布全身。
待殿灵的陈述接近尾声,那虚影已然彻底蜕变——赫然化作了水晶棺中轩辕绝的模样,身披星辰战铠,眸含沧桑,与棺中身躯一模一样。
“咔哒——”
水晶棺盖的缝隙又扩大了些许,一缕精纯至极的古老神能逸散而出,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涌入神晶空间。就在这一刹那,厉无命的灵魂虚影猛地凝实,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拥有了实质的触感与气息。
更令人惊异的是,他竟不受二驴子控制,自主地从神晶空间飘出,浮现在二驴子的头顶上方。
此刻的殿灵正讲到悲愤处,声音因情绪激荡而微微颤抖,眼角挂着魂体特有的晶莹泪珠。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二驴子头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他双眼猛地暴突,瞳孔收缩至极致,呼吸瞬间停滞,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熟悉的面容、那独有的神圣气息、那深入魂骨的威严,分明就是他等候了三十万年的神王轩辕绝!
殿灵“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却因极致的激动浑身酥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身体因狂喜与敬畏剧烈颤抖,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双手平伸,匍匐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
“神王!真的是您!您的亲卫纪冉,在此……在此等候了您三十万年了啊!”
那声音里满是压抑了三十万年的思念与委屈,震得整个神王殿都微微作响。
二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他看着刚才还威严叙述的殿灵,此刻竟对着自己的头顶五体投地、嚎啕大哭,还一口一个“神王”,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大大的问号。他下意识地想:
“这老哥怕不是在这破殿里关太久,神识错乱瓦特了?我头顶除了头发还有啥?”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搀扶卓尚:
“前辈,您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快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