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对夫子都有一种潜意识的惧怕，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很小的嘀咕声，只有年糕充满怨气的朗读声格外响亮。
“妖兽都要上学背课吗？”
“那是不是进入仙门我们还是要上学堂？”
“我出来参加宗门试炼就是因为不想读书。”
“宗门当然要上学的，不过宗门学的东西当然和平日里夫子教的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感觉他背的和我们背的差不多。”
“他是灵宠，肯定和我们不一样。”
五个少年围在一起，极其小声地蛐蛐年糕。
年糕用余光瞥了一眼五个遇见事儿就跑的假朋友，心里冷哼一声，拖着册子爬到谢清身边，坐在谢清的鞋背上专注地记今日的文章内容。
偶尔遇见不认识的生字，他就会扯扯谢清的衣摆：“这个，我不认识。”
“媚，言不讳，色不媚。”谢清耐心地回答。
“哦，其实我认识，就是想考考你。”媚嘛，他认识。
发出一道重重的鼻音，小兽快速坐正继续记。
册子上一篇文章并不长，但对于刚开启灵智不久的小妖兽，还是有点耗费精力。
年糕背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记住。
刚一记住，小兽立马合上册子，前爪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围在谢清脚边走来走去。
“考我吧，本兽都记住了。”考吧考吧，他都默背五遍了，哼，绝对没问题。
“行。”谢清捡起被小兽丢在一边走动时踩了好几脚的册子翻开，“话说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此句下一句是什么？”
年糕：“……”
“不对！”短暂的呆愣之后，小兽气愤地蹦到谢清腿上夺过册子翻开，怼到谢清眼前，“刚刚记的文章里面没有这一句，你耍赖！”
“我说了说只考你今天的文章了吗？”谢清将册子往前翻了两页，“我考的昨天的。”
“我让你记住，是记在你心里。”女人点点小兽的胸脯，“不是背给我听的，今日你的晚饭没了。”
“你！”小兽气得眼眶含泪，委屈得不行。
明明就是讨厌的口粮耍赖！
“我不服，你不早说。”年糕丢掉册子，在谢清的腿上打滚，“我不服！不服不服！这次不算！你都不提前告诉我！”
“我不管，我不服！”
易容后，谢清身上的衣服也变成最普通的麻布料子，小兽一滚粘得她衣服面料上都是白毛。
用一根手指按住小兽的后腰阻止他继续打滚，她道：“让萧轻鸿带你出去买吃的。”
小兽转头，半信半疑：“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吗？刚刚！”年糕唰地站起来，指着谢清，“就刚刚，你耍赖！”
自己的错误是一点也不认。
谢清朝萧轻鸿使了一个眼色：“把他拧出去。”
“是，谢姑娘。”萧轻鸿应了声，一把揪住小兽的后领，提着就往外走，半点不敢耽误。
五位少年听见萧轻鸿要带小灵宠去街上买吃的十分羡慕，可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口袋，都默默地坐回院子里月台的石阶上。
最吵的家伙终于离开了，整个人都得到了解脱，谢清松了一口气，靠着椅子欣赏着钺城的月亮。
钺城的月亮像一轮精雕细琢的玉盘被摆放在夜空，用数之不尽的星子围绕其周围，形成一幅众星拜月的奇观。
探钰和董安不在这段时间，年糕没有玩伴，就可劲儿逮着她一个人薅，耳朵要起茧子了。
五个少年围在院子中坐了好大一会儿，等到月上中天，才打着哈欠散去。
分开时，朱忧眼眶发红，还趁着人不注意悄悄抹了抹眼泪。
她走到门口突然又折了回来，停在谢清面前：“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说着，小女孩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块捏到已经变形的糕点：“这是我出门时，阿娘给我的，送给姐姐你。”
说到阿娘，朱忧嘴角轻轻抽了一下，眼眶越发红。
十二岁，还未及笄，一些女孩已经帮家里承担农活，一些女孩则是被捧在手心，待嫁闺中。
朱忧的家人能舍得送她来参加仙门试炼，想必也是十分在意她的。
“甜吗？”谢清伸手接过，放入嘴里。
“甜，我阿娘做的糕点是镇子上最好吃的。”女孩高兴地挨着谢清在地上坐下，“姐姐，你阿娘好不好？”
“我阿爹不好，他在赌坊输了钱，就把我和阿娘卖给了人牙子。”
“但我阿娘可聪明了，她让我来参加仙门大比，等我成了仙人就回去接阿娘，没人敢欺负仙人的。”
“我好想阿娘啊，阿娘肯定也在想我，等我进了仙门，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咕噜～
朱忧身上没有灵石，她只有几张银票，可钺城不用银票，是卫燕臣几个少年凑灵石给他付了住宿的费用。
“吃点东西垫垫。”谢清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只牛皮纸包裹的鸡腿，“你可快些吃，一会儿有人回来了该找你闹。”
“是萧大哥？”诛心吞咽口水，她已经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阿娘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可这些天她收了好多人的好处。
“忘了，是兽。”谢清笑了一下，将鸡腿塞进朱忧手里，“吃吧，他打不过你，发现了也无妨。”
“谢谢姐姐，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鸡腿。
谢清摆摆手，起身回了屋，她没关门，留了一盏灯。
朱忧盘腿坐在椅子旁边没动，轻轻打开牛皮纸。
神奇的是那鸡腿还是热的，她握住鸡腿小口小口，慢慢吞咽，泪水越滚越多。
阿娘，忧忧吃到鸡腿了，去参加仙门试炼的人都很好很好，他们都是要做仙人的人，忧忧也要做仙人。
可是阿娘，忧忧好想你啊。
忧忧一定会努力的，很快就回去找你。
屋内，烛火噼里啪啦跳跃，冒出火星子。
谢清盘坐在床上，打坐冥想。
一切都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不管是琼华宗还是星演门，亦或者是上元宗，他们盘根错节，想要给四千年前那些遇害的修士主持公道，却也不能让四千年的悲剧重演。
萧轻鸿与年糕回来时买了不少东西，高兴的年糕呲着大牙乐呵，嘴怎么都合不上。
“小萧，你真是太上道，现在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那谢姑娘？”
“哼，她倒数第一！”就喜欢欺负他。
进入院子，萧轻鸿一眼就看到朱忧，他快步走上去。
小女孩蜷缩在椅子旁边，已经睡着：“这位孩子怎么不去屋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