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流转的传送光桥在儋州密林深处缓缓消散,细碎的光点落在厚厚的落叶上,转瞬便被湿热的空气吞噬。顾思诚五人双脚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第一缕触感便是落叶的软绵与地面的微凉,紧接着,裹挟着草木腥气、腐叶潮气与淡淡异香的风扑面而来,与昆仑洞天里清透纯净的灵气截然不同,竟带着几分蛮荒之地独有的鲜活与厚重。
眼前的密林远比五人想象中壮阔——参天古木的树干需三四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向四周肆意舒展,层层叠叠的树冠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绿网,将天空遮得只剩零星光斑;碗口粗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在树干上,有的藤蔓还缀着拳头大的紫色浆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地面上除了落叶,还生长着各色奇异植物,有叶片泛着荧光的“夜明草”,有花瓣如蝶翼的“彩灵花”,还有能自动闭合叶片的“捕虫蕨”,偶尔有灵兔从草丛中窜过,留下一串细碎的脚印,远处隐约传来灵禽的清啼与妖兽的低吼声,动静交织间,满是生机与未知。
“大家收敛气息,维持筑基后期。”顾思诚率先运转昆仑秘法“归藏诀”,同时感知着周遭环境,眉头微蹙,“此地灵气不仅稀薄,还格外驳杂,比昆仑洞天弱了七成有余,里面更掺着不易察觉的瘴气,长期吸入会侵蚀经脉。”
众人依言而行,将澎湃的金丹灵力尽数敛于丹田,只余精纯的筑基后期灵压萦绕体外。林砚秋炼制的“敛息符”也随之激发,赵栋梁烈阳刀的炽烈之意变得温吞;楚锋剑气含而不露;周行野手中寻脉罗盘光华也黯淡下去。
林砚秋指尖泛起湛蓝水光,与空气中瘴气接触泛起细密气泡。她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五枚淡青色符箓:“这是我出发前特意改良的‘清瘴符’,能形成屏障隔绝瘴气,并缓慢净化体内浊气。”符箓激活,灵光笼罩周身,那不适感顿时消散。
“儋州局势不明,部族林立。我等便扮作寻药散修,目标是寻找上古传送阵,欲往他洲谋求机缘。”顾思诚再次强调此行方略。
接下来的十余天,五人便以此身份在密林中探索。他们维持在百丈高空御风飞行,以避开地面危险,并能观察地形。顾思诚周身金火交织,速度沉稳;赵栋梁脚下燃起赤色火焰,烈阳刀泛着微光;楚锋化作缥缈剑光,几欲融入环境;林砚秋脚踏水云,轻盈如燕;周行野脚下土黄灵光与地脉呼应,手中罗盘指针不停转动,标记着一处处灵脉节点。
每飞行四个时辰,顾思诚便示意落地休整。赵栋梁生火煮粥,烤制兽肉;林砚秋则采集沿途的“瘴气花”、“幽冥草”等特有灵材,仔细处理收藏;楚锋负责周遭警戒;周行野绘制地脉图;顾思诚则梳理行程,推演可能存在的传送阵方位与儋州势力格局。
途中并非一帆风顺。一只三阶“风啸鹰”曾自云层俯冲而下,利爪带着风刃直扑林砚秋。楚锋剑光迅疾逼退,顾思诚量天尺化作长鞭缠绕鹰翅,赵栋梁刀芒斩伤其羽翼,三人合力之下,终将此獠斩杀,取了鹰爪内丹,鹰肉则成了当晚佳肴。另有一次,周行野误采了外形酷似灵参的“麻痹草”,触碰后浑身僵硬,幸得林砚秋以解毒丹与清灵术救治,半柱香的功夫才恢复。自此,众人采集灵材必先经林砚秋辨认。
这些小插曲让五人配合愈发默契,也对儋州环境愈发熟悉。
这日午后,溪边休憩刚毕,林砚秋正整理着新采的几株“凝露草”,一阵急促的银铃声与妖兽的狂暴嘶吼便从林深处传来。
“有情况。”顾思诚神识微动,“一名筑基后期女修,被二阶巅峰的裂地熊缠住了,左支右绌。”
“去看看。”赵栋梁长身而起,烈阳刀已提在手中。
五人迅捷无声地潜行而至,只见林间空地上,一只皮毛如岩石般的巨熊正疯狂拍击,熊掌落处,地刺迸发。被围攻的少女身着色彩斑斓的麻布裙裳,腰间挂着数个刻画虫纹的陶罐,手腕银铃急响,正指挥着十数只赤红蜈蚣状的蛊虫勉力周旋。她左臂衣袖撕裂,血迹斑斑,脸色苍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动手!”顾思诚低喝。
声音未落,楚锋已如鬼魅般掠出,剑光精准削向裂地熊四肢关节,使其动作一滞。赵栋梁刀芒随后而至,炽热气息逼得巨熊怒吼后退。周行野双掌按地,数道坚韧石藤破土而出,缠绕熊足。林砚秋挥手打出两道“荆棘符”,灵光化作带刺藤蔓,进一步限制其行动。顾思诚则并未直接攻击,量天尺虚点,一道无形力场笼罩战场,微微扰乱着裂地熊对土灵力的操控。
五人配合默契,出手力道控制在筑基巅峰水准,虽未瞬间击杀,却已牢牢掌控战局。不过片刻,裂地熊便在憋屈的怒吼中被楚锋寻隙一剑刺入眼窝,轰然倒地。
少女脱力般喘息着,看向五人的目光充满感激与后怕。她开口,是一串音节奇特、带着诸多喉音转折的语言。
顾思诚微微一笑,并未立即用灵力传递意念,而是仔细聆听。数息之后,他竟用稍显生涩、却无疑属于同种语言的腔调回应:“姑娘不必惊慌,恶兽已除。”
少女——阿暖,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你们……你们会说我族语言?”
“游历四方,略通一二。”顾思诚谦和道,同时暗中以神识将刚捕捉到的语言规律瞬间解析、推演,分享给其余四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五人已能进行基础交流。这份“学习能力”,让阿暖更是惊讶。
“我叫阿暖,是青禾寨的蛊师。多谢各位恩公救命之恩!”她再次郑重行礼,随即好奇打量五人,“看各位装扮和手段,不像是本地修士?”
“我等是四处漂泊的寻药人。”顾思诚顺势接话,语气带着散修常见的无奈与期盼,“听闻这里有些外界罕见的灵草,更传说有古传送阵遗存。故而来此碰碰运气,若能找到传送阵,也好离开此地,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寻个前程。” 他言语间,将对灵草的渴望与对未来的迷茫表现得恰到好处。
阿暖恍然,热情立刻涌了上来:“原来如此!我们青禾寨就在前面山谷!恩公们若不嫌弃,请随我回寨中歇脚。寨里虽简陋,却有好酒好菜,干净住处!而且,我们长老见识广博,或许听说过你们要找的传送阵的消息!”
这正是五人所需。顾思诚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拱手:“那就叨扰姑娘了。”
前往青禾寨的路上,阿暖活泼健谈,对救命恩人更是毫无戒心。她指着路边植物介绍:“这是引蛊草,香气能吸引温顺蛊虫;那是醉灵花,能安神,也是炼制眠蛊的材料……” 林砚秋听得格外认真,不时询问细节,俨然一个痴迷药草的散修。周行野则默默感应着地脉,发现越是靠近寨子,灵脉虽依旧稀薄,却隐隐透出一股源自大地深处的沉凝之力,与昆仑仙宫感应到的儋州主灵脉同源,只是微弱了无数倍。
“阿暖姑娘,这儋州之地,除了你们蛊族,还有其他大部族吗?”顾思诚状似随意地问道。
“有啊!”阿暖点头,“还有巫族和御兽宗。我们三族算是儋州最大的势力了。不过……”她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御兽宗近几年越来越霸道,总想抢别人的地盘和灵脉。”
说话间,青禾寨已映入眼帘。竹制吊脚楼依山而建,外围是缠着藤蔓的竹墙,墙上悬挂的彩幡绣着各种毒虫图案,在风中轻扬。寨门处,手持铁矛的守卫看到阿暖,立刻迎了上来。
“阿暖,你可算回来了!这位是……”守卫目光落在顾思诚五人身上,带着审视。
“岩刚大哥,这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阿暖连忙解释,“他们在林子里打跑了裂地熊!是外来的寻药散修,想在寨里歇歇脚,打听点消息。”
守卫岩刚感知到五人筑基后期的修为,又见他们神色坦然,衣着风尘仆仆,确似常年在外奔波的散修,便点了点头:“既是阿暖的恩人,便是青禾寨的朋友。快请进,我这就去禀报长老。”
踏入寨中,质朴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玩耍的孩童、编织的妇人、处理猎物的男子,都好奇地望过来。阿暖一路用蛊族语言高声介绍着五人的“义举”,引得阵阵善意的惊叹和感激的目光。
五人被引至一座宽敞的吊脚楼,很快便有妇人端来烤得焦香的兽肉、清甜的果子和用竹筒盛放的灵谷饭。饭菜虽简单,却充满诚意。
“各位恩公,寨里条件简陋,怠慢了。”阿暖有些不好意思。
“阿暖姑娘言重了,这已是难得的美味。”顾思诚真诚道谢,随即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我们寻找那传送阵已久,却始终毫无头绪,不知长老……”
阿暖放下竹筷,认真说道:“我从小在寨子里长大,没听说过传送阵。不过,我们部族的大统领住在中部的主寨,他见识最广,和巫族也有往来,说不定他知道!而且主寨建在最好的灵脉上,周围的珍稀灵草也比我们这里多得多!”
“主寨……”林砚秋适时露出向往之色,“我们能去主寨拜见大统领吗?”
“过几天,我正好要跟寨里长老去主寨送药材和汇报情况。”阿暖热心道,“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只是路有点远,要走七天呢。”
“无妨,只要能找到线索,多走几日也无碍。”顾思诚代表众人应下,“如此,便多谢阿暖姑娘了。”
接下来的三日,五人安心在青禾寨住下。他们谨记散修身份,行为举止极有分寸。赵栋梁帮村民修缮工具,展示了一些实用的野外搏杀技巧;林砚秋用采集的草药帮人处理些小伤小病;楚锋沉默寡言,却会在夜间主动守夜;周行野帮人看了看寨子周边的水土;顾思诚则常与寨中老人闲谈,了解儋州风物与部族历史,言语间滴水不漏。
他们的“谦和”与“本事”赢得了青禾寨上下的好感。临行前,村民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路上的干粮。
第三日清晨,阿暖与一位身着深棕麻袍、气息沉稳的老者已在寨门等候。
“五位道友,老夫是青禾寨长老,蛊林。”老者拱手,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带着长者特有的审慎,“多谢诸位救了阿暖。主寨路远,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长老客气了,是我等叨扰了。”顾思诚率众还礼。
一行七人,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了前往蛊族主寨的道路。密林深处,危机与机遇并存,而五人“寻药散修”的身份,即将在这儋州风云初起之时,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