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的苏醒,如同在玄天宗紧绷的战备气氛中注入了一股温润的暖流。
她虽然依旧有些虚弱,需要调养,但那纯净无邪的笑容和逐渐恢复的活力,让沈独和沈危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然而,父子二人都清楚,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寂静。
沈独并未因女儿的苏醒而放缓备战的步伐,反而更加雷厉风行。
他将宗门日常事务再度全权交由沈危处理,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剑阁深处,并非闭关,而是开始着手实施他那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
他要主动出击,目标直指——天枢圣地!
这并非一时冲动的莽撞。沈独深知,以玄天宗目前的体量,与底蕴深不可测的圣地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掀翻圣地,而是要展现出足以让圣地感到“疼痛”和“麻烦”的实力与决心!
他要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玄天宗这块骨头,很硬,强行来啃,即便能吞下,也必然要崩掉几颗牙!
唯有如此,才能为初一,为玄天宗,争取到更多的成长时间与喘息空间。
他的计划核心,并非直接攻击圣地山门,那与送死无异。
他的目标,是圣地散布在外的重要据点、资源星球,以及……落单的圣地高手!
他要化身最致命的暗影,以战养战,以杀止杀,用圣地的血,来磨砺他的剑,同时削弱其羽翼,打疼其触角!
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关于圣地外围势力的分布、强者巡逻的规律、重要资源点的防卫力量。
这些信息,玄天宗原有的情报网络难以触及,但他有别的渠道。
这一日,沈独悄然离开了玄天宗,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来到北境边缘一座看似荒芜的山谷,捏碎了一枚造型奇特的骨符。
片刻之后,虚空泛起涟漪,一个戴着滑稽笑脸面具、身形矮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正是神秘的情报商人——百晓生。
“啧啧,沈宗主,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这杀气……都快凝成实质了,看来星殒之墟一行,收获颇丰?”
百晓生搓着手,语气依旧是那副油滑腔调,但面具下的眼神,却在接触到沈独目光的瞬间,微不可查地凝重了一分。
他感觉如今的沈独,比之前更加危险,仿佛一座内蕴无尽岩浆的冰山。
沈独没有与他废话,直接抛过去一枚储物戒指,里面是他从星殒之墟以及其他险地收集来的部分用不上的珍稀材料,价值连城。
“我要天枢圣地外围势力、资源点、以及其‘七星使’级别以下,所有已知高手的详细情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们在北境及周边星域的据点。”
沈独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百晓生接过戒指,神念一扫,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咧了咧,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为难:“沈宗主,您这单生意……可是要捅破天啊!天枢圣地,那可是庞然大物,他们的情报,价格昂贵倒在其次,关键是……风险太大。”
沈独血眸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再加三滴‘星殒之核’淬炼的寂灭剑液。”
百晓生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星殒之核”乃是星殒之墟核心处的毁灭性能量结晶,极其罕见,而以其淬炼出的“寂灭剑液”,更是蕴含一丝归墟道韵,对参悟毁灭、寂灭类规则的修士而言,是无价之宝!
“成交!”百晓生毫不犹豫,仿佛生怕沈独反悔,“三日!最多三日,情报会送到您指定的地点!不过沈宗主,容在下多嘴一句,圣地水深,您……小心为上。”
沈独没有回应,身形已然化作一缕血色轻烟,消散在原地。
百晓生看着沈独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低声自语:“嘿,这下可真要热闹了……沈独啊沈独,你是要把这天,捅个窟窿出来才甘心吗?”
……
就在沈独暗中布局,准备剑指天枢之际,玄天宗并未等来预想中圣地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反而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或者说,是以一种意想不到方式出现的“客人”。
数日后的正午,玄天宗山门外的天空,既无仙乐祥瑞,也无华丽玉辇。
只有一道孤零零的星光,如同流星坠地般,径直落在迎宾广场之上,光芒敛去,露出一道身影。
此人同样身穿绣着星辰图案的道袍,但样式比玉衡星简朴许多,气息也只是元婴后期。
他脸色苍白,身上带着不轻的伤势,道袍上还沾染着点点尚未干涸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惊惶,甚至还有一丝……屈辱?
他手中高举着一枚闪烁着微弱星光的令牌,声音沙哑地对着严阵以待的玄天宗守卫喊道:
“天枢圣地,摇光星使……求见沈独宗主!”
摇光星使?七星使之末?而且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前来?
消息迅速传到凌云殿。沈危眉头紧皱,心中疑窦丛生。
圣地这是唱的哪一出?苦肉计?
还是内部出了什么变故?
他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加强警戒,一面亲自来到山门前。
“摇光星使?”沈危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确认其伤势并非伪装。
气息也确实是圣地功法无疑,“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是为玉衡星或那‘暗星’之事,便不必多言了。”
摇光星使看到沈危,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痛楚。
沉声道:“沈少宗主,在下此次前来,并非为前番冲突,而是……代表我个人,以及部分同门,向沈宗主呈递一份……‘诚意’。”
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取出一枚被封印得严严实实的玉简,双手奉上。
“此玉简中,记载了天枢圣地部分外围据点的详细坐标、防卫力量,以及……圣地内部,对于如何处理贵宗,尤其是……贵宗小姐的……不同声音。”
沈危瞳孔骤然收缩!
圣地内部不同声音?
还有据点情报?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冷冷地盯着摇光星使:“我凭什么相信你?这难道不是圣地的又一个圈套?”
摇光星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甚至带着愤懑的笑容:“圈套?呵……沈少宗主可知,玉衡星回归圣地后,是如何禀报的?他将失利之责,大半推诿于我摇光一脉支援不力!更可恨的是,他竟提议,为保万无一失,请动‘长老会’出动‘巡天镜’,锁定贵宗小姐位置,行……绝灭之事!”
“绝灭?”沈危眼中杀意暴涨!
“是!他们得不到,便要毁掉!”
摇光星使语气激动,牵动伤势,咳出几口鲜血,“我摇光一脉,历来主张怀柔与引导,认为那等天地造化所钟之灵,强取豪夺必遭天谴,当以因果善缘徐徐图之!奈何玉衡一脉势大,更得大长老支持……我此次前来,已是叛出圣地!只求沈宗主,能给我等一条生路,亦给那孩子……一线生机!”
他言辞恳切,神情激动不似作伪,尤其是提到“绝灭”二字时那股发自内心的惊怒与不认同,更是难以伪装。
沈危心中念头飞转。
圣地内部有矛盾,这并不意外。
但这摇光星使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真心投诚,还是舍卒保车的毒计?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枚被重重封印的玉简。
“你先随我入宗治伤。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我宗自有判断。”
沈危语气依旧冰冷,“若你所言非虚,玄天宗未必不能容你。若存异心……”
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凛然的剑意已说明一切。
摇光星使松了口气,躬身道:“多谢沈少宗主。”
看着摇光星使在弟子引领下踉跄入宗的背影,沈危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简,眼神深邃。
父亲的计划尚未开始,圣地内部的不和之风,却已悄然吹到了门前。
这究竟是危机中的转机,还是更深陷阱的诱饵?
他抬头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那遥远的天枢圣地内部,正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而此刻,剑阁深处,收到沈危传讯的沈独,看着光影中那枚玉简和摇光星使的影像,血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内讧?……有意思。”
“或许,不必本座亲自去找,猎物……自己就会送上门来了。”
风暴的方向,似乎因这意外的变数,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