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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厄深入葬龙天坑的同时。

东荒大地,正在上演着一出诡异而高效的戏剧。

曾经的玄天圣地,如今的灾厄神殿,成为了整个东荒名副其实的统治中心。

通往主殿的千级长阶,如今被一种滑腻的黑色苔藓所覆盖,两侧原本象征着宗门荣耀的石雕瑞兽,也被敲碎重塑,变成了各种面目狰狞、扭曲哀嚎的怪物雕像。空气中不再是灵气氤氲,而是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血腥与陈腐怨念的冰冷气息,让任何踏足此地的生灵都感到发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李道一,这位曾经的圣主,现在的“大总管”,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他身着一袭崭新的黑袍,边缘绣着暗金色的灾厄符文,但这身象征着新地位的服饰,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束缚与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幽暗的大殿,每一步都落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殿堂的尽头,那道身影的存在感,如同一座无形的深渊,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启禀主教大人。”

李道一恭敬地,站在黑衣主教净尘的面前,神态谦卑到了极点。

“根据各地上报的情报,整个东荒七成以上的地域,已经完成了‘恐惧归化’。”

“每日产生的‘贡品’,数量稳定,品质上乘。尤其是那些曾经灵气最盛、凡人安居乐业的福地,如今转化出的咒怨之力,其纯度与烈度远超贫瘠之地。我们设置在各大城池的‘哀鸣钟’,每日三次,能有效激发凡人内心的恐慌,极大提升了‘贡品’的产出效率。”

他口中的“贡品”,指的便是凡人与修士,在绝望与恐惧中,产生的咒怨值。

整个东荒,在他的行政管理,与净尘的精神控制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效运转的“恐惧养殖场”。

净尘盘坐在由骸骨堆砌的莲台之上,闭着双目,脸上依旧是那种神佛般的“慈悲”微笑。无数细微的黑色能量丝线,从大殿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没入他的体内,让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深邃难测。

他没有回应李道一。

仿佛这些俗事,根本不值得他睁开双眼。

李道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汇报道:

“但是……最近,出了一些乱子。”

“在一些偏远的,被我们忽略的郡县和小宗门,出现了一股神秘的势力。”

“他们自称‘净化者’。”

听到“净化”二字,净尘那如同雕塑般的眼皮,终于,微微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下降,连流动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李道一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

李道一心中一凛,赶紧将一份玉简,呈了上去。

“这是他们活动的影像记录。”

玉简飞到净尘面前,自动播放。

画面中,是一座被恐惧氛围笼罩的小城。城墙上挂着风干的尸体,街道上游荡着麻木的居民,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几名身穿玄天圣地服饰的外派弟子,正用带着倒刺的鞭子,驱赶着一群麻木的修士,强迫他们跪在苏厄那座抽象而扭曲的雕像前,进行“恐惧祈祷”。

“赞美灾厄之主!赞美无尽的恐惧!”一名外派弟子高声嘶喊着,脸上带着狂热的病态,“只有在恐惧中,尔等卑微的灵魂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突然。

数道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那白光,纯粹,炽烈,带着一种不惜一切,也要将黑暗燃尽的决绝。

几名外派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白光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被瞬间蒸发,净化成了最基本的粒子。连一丝魂魄,都没有留下。他们脸上那狂热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被分解的前一刹那。

紧接着。

几名身穿朴素麻衣,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修士,出现在了画面中。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只有一种,仿佛在时时刻刻燃烧着自己生命与灵魂的,决绝而又肃杀的气息。

他们救下了那些被压迫的修士。

但被救者,还没来得及感谢,脸上甚至还带着茫然。

为首的一名麻衣修士,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目光中不带丝毫怜悯,只有钢铁般的意志。他留下了一句话。

“黑暗必须被清除。”

“无论是外来的,还是内生的。”

“你们心中的恐惧,同样是黑暗的温床。若不自救,下一次,净化的光芒,或许会连同你们一起燃尽。”

“做好觉悟。”

说完,他们便如同出现时一样,化作数道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画面,到此结束。

李道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主教大人,这种事,已经在东荒各地,发生了数十起。”

“这个‘净化者’组织,如同燎原的野火,极难扑灭。他们的行动毫无规律,只针对我们散布恐惧最深的地方。而且……他们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秘法,可以屏蔽天机,我们至今无法锁定任何一名成员的真实身份和位置。”

“他们的那种‘净化之光’,对……对我们的力量,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

大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

净尘,终于缓缓睁开了他那双漆黑如墨,不带一丝光亮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病态的,充满了“慈悲”的笑容。

“又有一群迷途的羔羊,在歧路上,看到了虚假的‘光明’。”

他的声音,温和而又空洞,在大殿中回荡。

“他们,需要主的‘引导’。”

李道一不敢接话。

他能感觉到,这位黑衣主教,动了真怒。虽然他依旧在笑。但那笑容背后的冰冷,足以冻结大乘境修士的神魂。那是一种发现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园里长出了几根碍眼杂草时,那种想要连根拔起,甚至连带周围的土壤都一并焚烧干净的,绝对的掌控欲与毁灭欲。

净尘缓缓站起身。他那由无数强者骸骨堆砌而成的莲台,在他起身的瞬间,发出了“咔咔”的轻响,仿佛是骸骨们在痛苦地呻吟。

他不想,也不屑于,去等待苏厄的回归。

他要亲自出手,解决掉这些敢于挑战主人威严的“异端”。

以此,来证明他作为“灾厄使徒”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他们,信奉‘以光克暗’?”

净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那我就让他们,亲眼见证。”

“当光明,拥抱了黑暗之后,会绽放出……何等绚丽的花朵。”

他看向李道一,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李道一的皮囊,直视着他那颗颤抖的灵魂。

“把我的行踪,‘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就说,灾厄神殿的黑衣主教,将会在三日后的月圆之夜,亲自前往西风郡的废弃都城,‘净化’那里的不洁。”

李道一的瞳孔,猛地一缩。

西风郡废城,正是“净化者”第一次现身,也是活动最频繁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一座繁华的都城,但在灾厄降临后,净尘曾亲自出手,将整座城的百万生灵,炼化成了一道‘绝望之咒’,作为献给主人的礼物。那里的怨念至今不散,是净化者们最想拔除的毒瘤,也是我们力量的源头之一。

主教大人,这是要……以身做饵!

“遵……遵命!”

李道一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领命而去。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直到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净尘转过身,缓步走到大殿的边缘,看向殿外那片被恐惧与绝望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像是一个即将开始一场有趣狩猎的,优雅的猎人。

他知道。

那些闻到了“黑暗”味道的,可笑的“苍蝇”,一定会来的。

一场,“伪善”与“极端”的碰撞。

一场,“慈悲之咒”与“净化之光”的对决。

“就让我,来亲自教导你们……”他伸出手,仿佛要拥抱整个灰暗的世界,低声呢喃着,语气中带着一种布道般的狂热,“什么,才是真正的……光明。”

即将在黑暗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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