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再次打开时,陆忠琛脸上的冷厉已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走出来,看到林宛瑜正站在开放式的厨房中岛旁,仔细地插着一瓶刚刚从花园里剪下来的白色百合,动作轻柔,侧影在上午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婉。
听到脚步声,林宛瑜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那通被隔绝在门外的电话从未响起:“忙完了?”
“嗯,一点公事。”陆忠琛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和那束纯洁绽放的花朵上,“很香。”
他没有多说,她也没有多问。彼此心照不宣地将那片刻的凝重翻篇。有些风雨,他愿意独自为她抵挡,而她,则用这种宁静的陪伴,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我们去接小贝吧?”林宛瑜将最后一支百合调整好位置,仰头看他,眼中充满了期待。女儿的归来,将是这个新家拼图的最后一块。
“好。”陆忠琛颔首,牵起她的手。
车队早已准备好。这次没有劳师动众,只动用了两辆车,一辆他们乘坐,一辆保镖跟随。车子驶下云顶山,开往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坐落于城市另一端的传统别墅区,环境清幽,带着岁月沉淀的雍容。车子刚驶入雕花铁门,还没停稳,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娇小身影就像颗小炮弹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慈爱笑容的陆母。
“妈妈!爸爸!”
小贝清脆响亮的声音瞬间点亮了周围的空气。她张开双臂,迈着小短腿,精准地扑进了刚下车的林宛瑜怀里。
“小贝!想死妈妈了!”林宛瑜蹲下身,将女儿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抱住,忍不住在她带着奶香的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口,眼眶微微发热。接近一个月的分离,对她而言是蜜月的甜蜜,对幼小的女儿却是漫长的思念。
小贝也用力搂着妈妈的脖子,小嘴嘟着:“小贝也好想妈妈!还有爸爸!”她说着,又转向站在一旁的陆忠琛,伸出小短胳膊,“爸爸抱!”
陆忠琛冷硬的眉眼在接触到女儿纯真渴望的眼神时,瞬间融化。他俯身,轻松地将小贝从林宛瑜怀里“捞”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小贝立刻咯咯笑起来,小手搂住爸爸的脖子,用自己嫩嫩的脸蛋去蹭爸爸带着胡茬的下巴,一点不怕扎。
“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陆忠琛的声音是罕见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有!小贝可乖了!”小贝用力点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有多乖,“我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还画了好多画给爸爸妈妈!”
陆母这时也走了过来,笑着对林宛瑜说:“这孩子,天天念叨你们。不过确实很乖,就是晚上睡觉前,总要抱着你们照片看一会儿。”
林宛瑜听了,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温暖,连忙向陆母道谢:“妈,这段时间辛苦您和爸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贝不知道多可爱。”陆母摆摆手,目光慈爱地落在儿子抱着孙女的画面上,眼底是满满的欣慰。她这个曾经冷得像座冰山、让她操碎了心的儿子,如今也有了这般柔软的模样。
在陆家老宅用了午饭,又陪陆父下了盘棋(自然是陆忠琛不动声色地让了几子),小贝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林宛瑜的手,不停地问:“妈妈,我们的新家在哪里呀?真的有游乐园吗?”
“有,爸爸给你准备了一个超级棒的游乐园。”林宛瑜笑着捏捏女儿的小鼻子。
告别了陆父陆母,车队载着归心似箭的一家三口,返回云顶山庄。
当车子再次驶入那扇气势恢宏的大门,沿着私家车道前行时,小贝跪在后座,小脸几乎贴在车窗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发出“哇——”的惊叹。
“爸爸,我们家好大呀!像公园一样!”
车子在主宅前停下,小贝自己推开车门,像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跑向门口早已等候的管家和佣人,一点也不怕生。
“小姐好!”管家和佣人们微笑着齐声问候。
小贝很有礼貌地停下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提起小裙摆,微微屈膝:“你们好!”那可爱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进客厅,那开阔的视野和巨大的落地窗再次让小家伙发出了惊呼。她跑到窗边,看着外面连绵的山和远处的海,兴奋地蹦跳:“妈妈你看!山好高!海好远!”
“走,妈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和游乐园,好不好?”林宛瑜牵起女儿的手。
“好!”小贝的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当小贝看到她那个梦幻般的儿童乐园时,反应比林宛瑜预想的还要激烈。她尖叫着冲了进去,摸摸滑梯,坐坐秋千,又跑到乐高墙前,看着那些五彩的积木,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这是我的吗?真的都是我的吗?”她不敢置信地回头问林宛瑜和跟在后面的陆忠琛。
“当然,都是给我们小贝公主的。”陆忠琛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平视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
小贝突然扑过来,用力抱住陆忠琛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响亮:“爸爸最好!我最爱爸爸了!”
然后,她又转身抱住林宛瑜的腿:“也最爱妈妈!”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爱与快乐,表达得直接而热烈。
整个下午,新家里都回荡着小贝银铃般的笑声。她在自己的乐园里玩得不亦乐乎,又拉着林宛瑜和陆忠琛参观了她的公主房——同样是充满童趣和温馨的设计,有柔软的地毯、堆满毛绒玩具的角落和挂着粉色纱帐的小床。
她对这偌大的新家适应得出奇地快,完全没有陌生感和畏惧,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里。她甚至已经能和管家爷爷奶声奶气地对话,告诉他自己喜欢喝什么口味的果汁。
晚餐时,长长的餐桌上不再是只有他们两人。小贝坐在特制的儿童餐椅上,挥舞着小勺子,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在爷爷奶奶家发生的趣事,偶尔还会把饭粒沾到脸上。陆忠琛没有丝毫不耐,甚至会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嘴角的酱汁。
林宛瑜看着这一幕,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这就是她曾经梦想过的家的模样。有深爱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温暖的灯光,有可口的饭菜。
晚饭后,一家三口又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小贝走在中间,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唱着新学的儿歌,时不时还要调皮地吊在爸爸妈妈的手臂上打秋千。
夜色渐深,到了小贝睡觉的时间。或许是因为在新环境有些兴奋,她躺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毫无睡意。
“妈妈,讲故事。”她拉着林宛瑜的手要求道。
林宛瑜拿起床头的童话书,开始用温柔的声音讲述公主和王子的故事。陆忠琛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静静地看着灯光下,妻子温柔讲述、女儿专注倾听的侧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责任感,充盈在他的胸腔。
一个故事讲完,小贝还是没什么睡意。她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门口的爸爸,忽然小声说:“爸爸,你可以像妈妈一样,陪我一会儿吗?”
陆忠琛微微一愣。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在他过往的人生规划里,似乎并没有“哄孩子睡觉”这一项。
林宛瑜也有些意外,她看向陆忠琛,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陆忠琛只是停顿了短短一瞬,便迈步走了进来。他没有像林宛瑜那样坐在床边,而是拉过一张稍矮的沙发椅,坐在了小床旁边。他的身形对于儿童房来说有些过于高大,坐在那张小椅子上,甚至显得有些局促。
他没有讲故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他只是伸出手,宽厚温暖的大掌,轻轻覆盖在女儿放在被子外的小手上。
“睡觉。”他言简意赅,声音却刻意放低放缓了许多。
小贝却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翻了个身,侧躺着,小手反过来抓住爸爸的一根手指,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虫鸣。林宛瑜看着这一幕,鼻子有些发酸。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令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努力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没过多久,小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抓着他的小手也渐渐松开——她睡着了。
陆忠琛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动作轻缓地站起身,示意林宛瑜一起离开。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儿童房,轻轻带上门。
走廊柔和的灯光下,陆忠琛看着林宛瑜,忽然低声说:“她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林宛瑜笑了,握住他的手:“因为她知道,你是她最爱的爸爸啊。”
女儿的到来,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彻底驱散了新家最后一丝空旷与冷清,注入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她以孩子独有的、毫无保留的接纳和快乐,迅速地适应并爱上了这个新巢,也无形中,将这对新婚夫妻的心,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家,终于完整了。而未来,似乎也因为这稚嫩而充满生命力的存在,变得更加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