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在房间里对着系统生成缓慢的方案雏形苦思冥想，试图在那几乎不可能的时限内找到一线生机时，他的通讯器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瞳孔微缩——屠夫。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语气保持着惯常的平静：“屠夫队长，什么事？”
通讯器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咆哮或挑衅，而是屠夫一种近乎“热情”的、却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声音：“阿成啊，在忙什么呢？还在查那些乱七八糟的线索？”
王烁心中警铃大作，屠夫这种反常的态度背后，必然藏着更深的算计。“正在整理资料，向将军汇报。队长有事请讲。”
“呵呵，别那么紧张嘛。”屠夫干笑两声，“说起来，今天能顺利把那只小老鼠抓回来，也多亏了你之前提醒要‘完整’。虽然过程有点小波折，但总算是没出大岔子。我老屠呢，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这样，我在小厨房准备了点酒菜，算是感谢，也当是……为你接风洗尘，庆祝你高升？怎么样，给个面子，过来喝两杯？”
鸿门宴。
王烁脑中瞬间闪过这三个字。屠夫绝无可能真心感谢他，这顿饭，必然是试探，是摊牌，甚至可能是杀局。
拒绝？显得心虚，更会激化矛盾，让屠夫有借口直接发难。
接受？则是深入虎穴，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
电光火石间，王烁已做出决断。他不能退，尤其是在苏奇督怀疑未消、系统受限的此刻，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底气”和“坦荡”。
“队长客气了。”王烁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队长盛情相邀，我自然却之不恭。正好，我也有一些关于后勤部调查的进展，或许可以和队长交流一下。”
他故意提及后勤部的调查，既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赴约理由，也是反向给屠夫施加压力，暗示自己并非毫无依仗。
“好！爽快！”屠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意外，随即被更大的“热情”掩盖，“那我就在小厨房等你，快点过来！”
结束通话，王烁眼神凝重。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除了系统功能受限外，他自身的格斗能力和基础的辅助功能尚在。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这才朝着位于内保队区域深处、那个通常用于“犒劳”清道夫骨干的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内灯火通明，中间摆着一张不大的方桌，上面已经摆了几盘热气腾腾的硬菜，多以肉食为主，旁边还放着几瓶高度白酒。屠夫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背心，露出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纹身，看到王烁进来，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来了？坐！就等你了！”
王烁扫视了一眼环境，除了他们两人，并无其他清道夫成员，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更显得诡异。他坦然地在屠夫指定的位置坐下，与屠夫隔着一个桌角。
“队长破费了。”王烁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语气平淡。
“哎，小意思！”屠夫大手一挥，拿起酒瓶，不由分说地给王烁面前的大碗倒满了清澈烈酒，酒气刺鼻，“咱们兄弟，之前可能有点误会，今天这酒喝了，就算翻篇了！来，先干一个！”
他端起自己面前同样满溢的酒碗，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烁。
王烁看着那碗足以放倒一个壮汉的烈酒，心知这是第一道考验。他酒量尚可，但绝不可能这样喝。他笑了笑，没有端碗：“队长，心意我领了。不过将军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后勤部那边数据还在分析，实在不敢贪杯误事。我以茶代酒，敬队长。”
说着，他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屠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怎么？阿成，你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觉得……我老屠的酒不配你喝？”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烁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队长言重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若是平时，队长相邀，我定当奉陪。但今日确实不便。我想，将军若知道我们因饮酒而耽误正事，恐怕也会不高兴。”
他再次搬出了苏奇督，既是借口，也是警告。
屠夫死死地盯着他，握着酒碗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酒碗砸过来。但最终，他猛地仰头，“咕咚咕咚”将自己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好！好一个职责所在！”屠夫抹了把嘴，眼神中的戾气几乎不加掩饰，“那就不勉强了！吃菜！这可是今天刚处理的新鲜‘肉’，尝尝！”
他用筷子指向中间那盘红烧肉，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暗示。
王烁看着那盘色泽诱人的肉，胃里一阵翻腾。他无法确定这肉的来源，但在这种环境下，屠夫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恶毒的陷阱。他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旁边的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我最近肠胃不适，医生嘱咐饮食清淡。队长的好意心领了。”
屠夫看着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自己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目光却始终像毒蛇一样缠绕在王烁身上。
几口菜下肚，屠夫似乎缓和了语气，开始看似随意地闲聊，但每一个问题都暗藏机锋。
“阿成，听说你以前是在外面跑船的？见过大世面啊。”屠夫晃着酒杯，“怎么想着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王烁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在盘查他的底细。他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和野心：“外面风浪大，辛苦奔波也赚不到几个钱，还随时可能喂了鱼。听说将军这里有机会，就想来搏个前程。”
“搏前程？说得好！”屠夫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喷到王烁脸上，“那你说说，今天这事儿，到底是谁在帮那个女人？是不是后勤部那帮吃里扒外的家伙？你查了这么久，总该有点眉目了吧？”
他终于图穷匕见，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王烁放下筷子，迎着他逼视的目光，缓缓道：“队长，调查还在进行中，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不能妄下结论。不过，根据现有线索，后勤部的系统漏洞确实存在，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很高。至于具体是谁……还需要时间甄别。”
“甄别？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屠夫猛地提高音量，脸上的横肉抖动，“什么狗屁信号源！什么系统漏洞！我看就是你阿成在故弄玄虚！停电的时候你就在现场！那女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那时候醒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的指控如同匕首，直刺王烁最脆弱的环节。
王烁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却浮现出被冤枉的愤怒和一丝冷笑：“屠夫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放跑了那个女人？那我倒要问问，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将军待我不薄，我为什么要自毁前程？还是说，队长你觉得是我能力不足，查不出你内保队的漏洞，所以才编造这些借口？”
他以攻代守，反过来质疑屠夫的管理能力和动机。
“你放屁！”屠夫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王烁完全笼罩，“老子管辖的内保队铁板一块！绝对没有问题！就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伴随着怒吼，屠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接抓向王烁的衣领！这一下若是抓实，后续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便会接踵而至！
王烁瞳孔收缩，系统受限下，他无法进行精确的预判和反击辅助，只能依靠自身的反应。他身体猛地后仰，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格挡而出，准确地切在屠夫手腕的麻筋上！
“啪！”
一声脆响，屠夫的手被荡开，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王烁的反应和力量如此之快、之准。
“屠夫队长！”王烁也站起身，目光冰冷如刀，周身散发出一种与平日温和形象截然不同的凌厉气势，“我敬你是前辈，叫你一声队长！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阿行得正坐得直，对将军忠心耿耿！你若再无故污蔑，甚至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就算闹到将军那里，我也要讨个公道！”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毫不退让，反而将冲突的层级提升到了苏奇督面前。
屠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噎了一下，他死死盯着王烁，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小厨房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桌上菜肴散发的微弱热气。
几秒钟的死寂后，屠夫脸上的狰狞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毒蛇般的阴冷。他忽然咧开嘴，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好！好一个阿成！有胆色！有魄力！”
他重新坐下，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屠夫端起酒碗，眼神却依旧冰冷，“不过阿成，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这园区，水深得很。有些人，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你最好……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干净。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直白的恐吓都更令人心悸。
王烁知道，这场试探远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危险的暗流。他也缓缓坐下，面无表情：“不劳队长费心。我自有分寸。”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貌合神离地“享用”完了这顿鸿门宴。屠夫不再主动挑衅，但那双眼睛始终像探照灯一样在王烁身上扫视，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王烁全程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冷静，滴水不漏。
终于，这顿令人窒息的饭局接近尾声。屠夫擦了擦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明天早上，‘海鸥号’的接驳艇会先靠港，进行一些前期物资和人员的转运。那个737号，也会在那时候被送过去。阿成，你既然是将军指定的调查负责人，要不要……一起去‘送送’她？也好亲眼确认一下，这只烫手山芋被顺利送走？”
王烁的心猛地一紧。屠夫这是在邀请他亲眼目睹阿雅被送上绝路！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想在他面前炫耀胜利，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能拒绝，拒绝显得心虚。但他更不能流露出任何一丝对阿雅的关切。
“既然是队长的‘好意’，我自然要去看看。”王烁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确保转运过程顺利，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屠夫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满意的笑容，“明天早上码头见！我让你看看，不听话的‘货物’，最终会是个什么下场！”
王烁站起身，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和阴谋的小厨房。
走出门，被夜晚冰冷的空气一激，王烁才发觉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与屠夫的这次交锋，看似平手，实则凶险万分。屠夫的怀疑并未消除，反而因为他的强硬应对而变得更加深沉和危险。
而明天早上，他将不得不亲眼看着阿雅被送上那艘死亡之船。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个晚上了。
他回到房间，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脑海中，系统的方案生成进度条依旧缓慢地爬行着。
【方案生成进度：47%……预计剩余时间：8小时……】
太慢了！等到方案生成，阿雅恐怕已经在前往公海的路上了！
他必须靠自己，在今晚，想出办法！
就在这时，他脑中系统的界面忽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知外部信号……尝试接入……与追踪器信号……存在……低强度共鸣……】
【信号源……极度微弱……定位失败……分析……可能……来自……“海鸥号”……预置……信标？】
王烁猛地睁大了眼睛。
“海鸥号”的信标？与阿雅身上的追踪器产生了共鸣？
这是什么意思？！
4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