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怡贞揣着那颗精心炮制的“可爱炸弹”——那张漏洞百出、充满了“顾式怂包”风格的假单据,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走进了76号那压抑的大门。
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略带怯懦的“新人微笑”,心里却在疯狂打鼓。“投毒行动,代号‘喂鱼’,开始!”
按照顾慎言提供的“鱼道”情报,王世安那个负责黑市渠道的心腹,每天上午九点半左右,会亲自去一趟档案室隔壁的机要文件收发室,签收一批“特殊”邮件。
朱怡贞掐着时间,八点五十九分,她就抱着一摞需要归档的旧文件(道具),磨磨蹭蹭地蹭到了收发室附近走廊的窗边,假装看风景,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九点二十八分!目标出现!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梳着油头、眼神精明中带着点倨傲的中年男人(王世安的心腹,姓钱),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朝着收发室走来。
“目标锁定!行动!” 朱怡贞心脏狂跳,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抱着那摞文件,看似急匆匆地往档案室走,就在与那钱主任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
“哎呀!”
她脚下“恰好”被地毯一个微不可察的褶皱绊了一下(她提前偷偷用脚拨弄过),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怀里抱着的文件哗啦一下散落一地!纸张飞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钱主任!我没看见您!对不起!”朱怡贞瞬间戏精附体,慌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文件,声音带着哭腔,活脱脱一个毛手毛脚闯了祸的新人。
那钱主任被吓了一跳,皱起眉头,嫌弃地拍了拍被文件蹭到的西装下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路看着点!” 他懒得理会,抬脚就要绕开这堆混乱。
就在此时!
一张薄薄的、与其他陈旧文件格格不入的崭新单据,从散落的文件堆里“意外”滑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飘到了钱主任锃亮的皮鞋尖前。
那张单据的一角,还“恰好”露着半个模糊的签名和那个可笑的“五十块大洋”数额。
朱怡贞像是才发现,惊呼一声,手疾眼快地(其实是慢半拍地)扑过去捡!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钱主任的鞋尖,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更加慌乱无措!
钱主任本来没在意,正要迈步走开,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上那张单据,脚步猛地顿住了!
“内部调拨单?特殊物资采购?五十块?顾慎言的签名?!”
几个关键词像针一样刺入他的眼睛!他是王世安的核心心腹,最近正奉命暗中搜集顾慎言的黑材料,苦无线索!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心脏猛地一跳,但老特务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弯腰去捡。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张纸,又狐疑地看向眼前这个慌得快要哭出来的女新人。
朱怡贞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心中暗喜,脸上却更慌了,语无伦次:“对……对不起钱主任!这……这不知道是哪来的废纸……可能……可能夹在旧文件里了……我……我马上扔掉!”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那张要命的纸。
“等等!”钱主任低喝一声,阻止了她。他蹲下身,看似帮忙整理文件,手指却“不经意”地按住了那张单据,快速扫了一眼内容。
当看到那个幼稚的“茶话会”借口和略显颤抖的签名时,他嘴角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顾慎言!你个老狐狸!终于露出马脚了!贪污?就贪这点小钱?还茶话会?哈哈哈!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蠢得可笑!”
他心里狂笑,瞬间就给这证据定了性——这绝对是真的!只有顾慎言那种又怂又贪的老古板,才干得出这种小家子气又漏洞百出的蠢事!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面无表情地将那张单据和其他文件一起捡起来,塞回朱怡贞怀里,语气冷淡:
“以后做事仔细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到处乱扔的!” 他特意在“什么东西”上加重了语气。
“是是是!谢谢钱主任!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朱怡贞点头哈腰,抱着文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了。
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黠的笑意。“鱼饵已投下!老王八,快咬钩吧!”
钱主任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一声,整理了一下领带,快步走进收发室。
一进门,他立刻对心腹手下低声吩咐:“刚才外面掉的那张单子,去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别让任何人看见!”
五分钟后,那张承载着“希望”的假单据,被小心翼翼地呈送到了王世安的办公桌上。
王世安拿着放大镜,反复看着那张纸,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从惊讶到狂喜,最后变成了一种混合着鄙夷和贪婪的狞笑。
“五十块?茶话会?顾慎言啊顾慎言!你也有今天!”他拍着桌子,几乎要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圣人呢!原来也是个贪小便宜的货色!虽然蠢了点,但够了!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他丝毫没有怀疑这证据的真伪。因为这太符合他对顾慎言那“又穷又酸又装清高”的刻板印象了!
他甚至觉得,顾慎言肯定是穷疯了,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才铤而走险,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捞点小钱。
“立刻去查!”王世安对手下命令道,“查查这笔所谓的‘茶话会’采购,到底进了谁的腰包!
顺着这条线,给我把他老底掀出来!记住,要暗中进行,先别打草惊蛇!”他仿佛已经看到顾慎言身败名裂、自己被总部嘉奖的美好未来了。
“蠢货!真是蠢货!” 躲在暗处观察的朱怡贞,听到风声,心里乐开了花。“果然上钩了!还‘别打草惊蛇’?你这条傻蛇已经钻进我们的篓子里了!”
接下来的两天,王世安派系的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暗中疯狂调查那笔根本不存在的“茶话会”经费,试图挖出更多“铁证”。他们的异常举动,自然没有瞒过顾慎言的眼睛。
顾慎言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泡茶看报,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但偶尔与朱怡贞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他会极轻地、几不可察地点一下头,眼神交汇的瞬间,传递着“计划顺利”的默契。
朱怡贞则继续扮演她的傻白甜,时不时“不小心”把一些无关紧要、但又似乎能隐隐佐证“顾慎言最近手头紧”的鸡毛蒜皮(比如“顾先生昨天午饭好像只吃了个馒头”)“漏”给王世安那边的人听。
“加料!必须加料!让老王八深信不疑!”
王世安果然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笃定自己抓到了顾慎言的死穴。他甚至开始做起了扳倒顾慎言、自己坐上正站长宝座的美梦。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围绕着那可笑的“五十块茶话会”上蹿下跳时,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林楠笙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隔断后,看着外面暗流涌动的站内局势,眉头越皱越紧。
王世安的急切和得意,顾慎言异乎寻常的平静,还有那个朱怡贞……她似乎总是在一些“巧合”的时间点,出现在一些“巧合”的地方,说出一些“巧合”的话……
“太顺了……顺得有些诡异。” 林楠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五十块的单据……出现得太过‘恰到好处’。
顾慎言那种级别的老特工,就算真要贪污,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王世安利令智昏,看不出来吗?”
“还有朱怡贞……她在这其中,扮演的……真的只是一个‘不小心’的蠢货角色吗?”
一种直觉告诉他,这看似简单的“贪污案”背后,隐藏着更深的东西。
他拿起内部电话,沉声道:“帮我调一下最近三天,站内所有区域的出入登记和监控记录,尤其是档案室、收发室附近。要详细。”
猎人的本能,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被卷入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之中。
而这场戏的导演,仿佛就隐藏在那一片看似混乱的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