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外三百里,落霞峰。
此地原是东荒域一处无名荒山,自三月前尘阁在此建阁立派,布下“九天星斗大阵”后,终年云雾缭绕,霞光隐现,已成一方修炼福地。
但今日的落霞峰,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山门外,黑压压围聚着上千修士,分作三拨人马,将尘阁围得水泄不通。
东侧为首的是个独眼壮汉,赤膊上身,胸口纹着血色狼头,正是东荒凶名昭着的“血狼帮”帮主血狼,仙台四重天修为,麾下三百悍匪皆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亡命徒。
西侧则是一群黑袍人,约两百之数,气息阴森诡异,正是暗影殿在东荒的分支“幽冥堂”。为首的是个佝偻老者,面如枯槁,号“枯骨老人”,仙台五重天修为,手持一根白骨杖,杖顶嵌着九颗骷髅头,散发森然鬼气。
南侧人数最多,约五百余众,服饰杂乱,多为散修,领头的是三个仙台三重天散修,号“青阳三煞”,本是青阳城地头蛇,因尘阁崛起断了他们财路,故纠集人马前来寻仇。
三方势力虽各怀鬼胎,但目标一致——踏平尘阁,瓜分资源。
“墨璇丫头,老夫劝你莫要负隅顽抗。”
枯骨老人拄着白骨杖,声音嘶哑如夜枭:“尘阁建立不过三月,除凌尘外,连个仙台境都没有。你区区道宫巅峰,守得住这护山大阵几时?不如乖乖撤阵投降,老夫可做主,留你们全尸。”
护山大阵内,尘阁广场。
百余名弟子持剑而立,虽面色苍白,却无人后退。为首的是个黑衣少女,容颜清冷,手持一柄墨色长剑,正是暂代阁主之位的墨璇。
她身侧站着石铁、林婉儿等核心成员,皆是凌尘最早收服的班底。
“枯骨老鬼,休要狂言。”墨璇声音冰冷,“阁主归来之日,便是你等丧命之时。”
血狼哈哈大笑:“凌尘?那小子在南岭惹下滔天大祸,屠戮各宗修士,如今怕是早已被暗影殿强者截杀在归途!你们还在痴心妄想他能回来?”
青阳三煞中的老大“黑煞”阴恻恻道:“墨璇,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撤去大阵,交出尘阁宝库,我等可只取财物,不伤人命。否则……破阵之后,鸡犬不留!”
墨璇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她知道血狼所言非虚。三日前,天机阁密探传来消息,凌尘在南岭遗迹夺得万兽传承,遭各宗围攻,虽反杀二十余强者,却也暴露了《大荒吞天诀》,引来暗影殿疯狂追杀。归途凶险,生死难料。
但……
“阁主一定会回来。”墨璇抬头,眼中是毫不迟疑的坚定,“在他回来之前,尘阁,绝不会倒。”
她转身,面对百余名弟子,声音清亮:“诸位同门,尘阁创立至今,未曾亏待过任何人。今日强敌压境,愿战者留,愿走者,现在可从后山密道离开,绝不阻拦。”
一片寂静。
数息后,石铁第一个踏出,粗声道:“俺这条命是阁主给的!今日就是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
林婉儿紧随其后,柔声道:“若无阁主,婉儿早已死在青阳城。今日,愿与尘阁共存亡。”
“誓与尘阁共存亡!”
百余名弟子齐声高喝,声震云霄。这些大多是凌尘从微末中发掘、培养的弟子,深知知遇之恩,此刻竟无一人退缩。
墨璇眼眶微热,重重点头:“好!那便让我们,为阁主守住这份基业!”
她双手结印,体内灵力疯狂注入阵眼。九天星斗大阵光芒大盛,阵外云雾翻滚,星光垂落,将整座落霞峰护得如铁桶一般。
阵外,枯骨老人眼神一冷:“冥顽不灵。既然如此……破阵!”
三方势力同时出手。
血狼帮众祭出各种血色法宝,化作漫天血光轰击大阵。
幽冥堂黑袍人结阵召唤幽冥鬼火,幽绿火焰如雨落下,腐蚀阵法光幕。
青阳三煞率领散修施展各种神通术法,刀光剑影、雷火风刃,如潮水般涌向大阵。
“轰!轰!轰——!”
大阵剧烈震颤,光幕明灭不定。主持阵法的墨璇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咬牙坚持。石铁、林婉儿等人盘坐她身后,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输入阵眼,维持阵法运转。
但敌众我寡,实力悬殊。
一炷香后,大阵光幕已出现蛛网般裂纹。
“快了!”血狼独眼放光,“再加把劲!破阵后,老子要亲手拧下那墨璇的头!”
枯骨老人阴笑:“墨璇这丫头,身负‘暗影灵体’,乃上好的炼尸材料。待老夫将她炼成‘九阴尸傀’,定能实力大涨。”
黑煞舔了舔嘴唇:“尘阁宝库里的宝贝,老子要分四成!”
三方首领各怀鬼胎,手下攻势却愈发凶猛。
“咔嚓——”
终于,大阵光幕崩开一道三丈长的裂缝!
“破阵了!杀进去!”血狼狂笑,率先冲入裂缝。
枯骨老人、青阳三煞紧随其后,上千修士如蝗虫般涌入。
墨璇脸色惨白,却提剑而起:“诸位,死战!”
“死战!”尘阁弟子齐声怒吼,明知不敌,却无人后退。
就在此时。
天边传来一声悠长龙吟。
“吼——!!!”
声震九霄,风云变色。
一道青色流光自东方天际疾射而来,速度快到极致,眨眼已至落霞峰上空。
流光散去,现出一袭青衫。
凌尘负手立于虚空,俯瞰下方战场,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本尊不过离开月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尘阁撒野了?”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全场死寂。
血狼、枯骨老人、青阳三煞,以及上千修士,齐齐抬头,看向那道青衫身影。
“凌……凌尘?!”血狼独眼圆瞪,“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枯骨老人脸色骤变,白骨杖微微颤抖。他接到暗影殿总部密令,说已派“幽冥八使”及“无心大人”截杀凌尘,按理说此子绝无生还可能才对!
青阳三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敢来,就是笃定凌尘已死。如今正主归来,他们这点人马够塞牙缝么?
凌尘目光扫过三方势力,最后落在浑身染血、却依旧挺剑而立的墨璇身上。
“墨璇,辛苦了。”他声音柔和了几分。
墨璇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重重点头:“阁主,您回来了。”
凌尘颔首,又看向石铁、林婉儿等弟子,见他们虽个个带伤,却战意不减,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都退下疗伤。”他淡淡道,“接下来的事,交给本尊。”
尘阁弟子闻言,如释重负,却无人退后,反而挺直腰板,要见证阁主神威。
凌尘不再多言,转向血狼等人。
“血狼帮,曾三次劫掠尘阁商队,伤我弟子七人。”
“幽冥堂,暗影殿走狗,屡次刺杀本尊及尘阁高层。”
“青阳三煞,趁本尊不在,纠集散修围攻尘阁。”
他每说一句,杀意便浓一分。
“本尊今日归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血狼被凌尘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却强作镇定,厉声道:“凌尘!你休要嚣张!我们三方上千人马,还有枯骨老人这位仙台五重天坐镇!你不过仙台四重天,真以为能翻……”
“聒噪。”
凌尘抬手,隔空一按。
“噗——!”
血狼话未说完,整个上半身如西瓜般炸开,血肉横飞!他至死都没看清凌尘是如何出手的!
仙台四重天,秒杀!
全场骇然。
“一起上!杀了他!”枯骨老人嘶声厉喝,白骨杖猛顿地面,九颗骷髅头飞射而出,迎风化作九具十丈高的白骨巨人,张牙舞爪扑向凌尘。
幽冥堂两百黑袍人同时结阵,阴森鬼气化作一条百丈鬼龙,咆哮着噬咬而来。
青阳三煞及数百散修也咬牙出手,各种神通法宝如雨点般砸向凌尘。
一时间,天空被各色光芒遮蔽,杀气冲霄。
凌尘立于原地,神色平静。
他甚至连躲都懒得躲。
“大荒吞天——万兽领域。”
混沌气自他体内爆发,瞬息扩散千丈,将整片战场笼罩。领域中,龙吟凤鸣,万兽虚影显现,每一道虚影都散发着洪荒凶威。
九具白骨巨人冲入领域,还未靠近凌尘,便被领域中的混沌气缠绕、撕扯,三息后轰然崩碎,化作骨粉飘散。
百丈鬼龙撞入领域,龙身寸寸消融,凄厉哀嚎中化为虚无。
至于那些神通法宝,更是在领域边缘便纷纷崩解,连凌尘衣角都未碰到。
“这……这是什么领域?!”枯骨老人骇然失色,想要抽身后退,却发现自身已被领域锁定,如陷泥沼,动弹不得!
“到你了。”凌尘看向他,抬手虚抓。
“不——!”枯骨老人惊恐尖叫,体内爆发出浓郁死气,竟是要自爆元婴,同归于尽!
但凌尘掌心混沌漩涡一转,那狂暴的死气如百川归海,尽数被吞噬。枯骨老人干瘪的身躯迅速枯萎,最终化作一具真正的枯骨,随风飘散。
仙台五重天,陨。
余下幽冥堂黑袍人、青阳三煞及数百散修,早已吓破胆,四散奔逃。
“想走?”凌尘冷笑,“晚了。”
领域收缩,混沌气化作无数触手,将逃窜之人一一卷回、吞噬。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能逃脱这片死亡领域。
十息之后,领域散去。
天空恢复清明,地面干干净净,连一滴血、一片碎布都未留下。
上千修士,包括两名仙台境、十余名道宫境、数百轮海四极境,尽数化为乌有,连神魂都未能逃脱。
寂静。
落霞峰上,尘阁弟子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做梦。
他们知道阁主很强,但强到这种程度……挥手间灭杀上千修士,其中还有仙台五重天强者,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凌尘降落地面,混沌气内敛,又恢复成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衫少年。
他走到墨璇面前,取出一枚丹药递过去:“疗伤。”
墨璇接过丹药,却没有服用,反而单膝跪地:“墨璇无能,未能守住尘阁,请阁主责罚。”
石铁、林婉儿等弟子也齐刷刷跪倒:“请阁主责罚。”
凌尘摇头:“你们做得很好。面对强敌,无一人退缩,这才是我尘阁弟子该有的骨气。”
他扶起墨璇,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今日之事,让诸位受惊了。但经此一战,尘阁之名,将真正响彻东荒。”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而从今日起,凡犯尘阁者,无论何人,无论何派,杀无赦。”
“谨遵阁主令!”众弟子齐声高喝,眼中满是狂热与崇敬。
凌尘满意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望向山门外。
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飘来,落地显出身形,正是天机阁墨守玄。
“帝尊神威,老夫佩服。”墨守玄拱手,神色却有些凝重,“只是……方才那一战,动静太大,恐怕已惊动东荒各派。尤其是暗影殿,枯骨老人是幽冥老人亲传弟子,他的死,幽冥山脉不会善罢甘休。”
凌尘不以为意:“本尊正要找他们算账。”
墨守玄道:“帝尊,幽冥山脉非同小可。幽冥老人乃仙台九重天巅峰,更掌握暗影殿秘传‘九幽冥狱大阵’,便是圣人闯入也要吃亏。且据老夫探查,幽冥山脉深处,似乎封印着某种‘吞天残念’碎片,若被幽冥老人炼化……”
凌尘眼神一凝:“又是吞天残念?”
“正是。”墨守玄点头,“而且这块碎片,比帝尊在万兽殿炼化的那缕,要庞大得多。若幽冥老人成功炼化,很可能突破圣境,届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明。
凌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看来,这幽冥山脉,本尊是非去不可了。”
他转身,对墨璇道:“传令下去,尘阁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弟子抓紧修炼,三月之内,本尊要看到至少十人突破仙台境。”
又对石铁、林婉儿道:“你们二人,从今日起为本尊亲传弟子,本尊亲自指点。”
石铁、林婉儿大喜,连忙拜谢。
最后,凌尘看向墨守玄:“墨老,麻烦你继续探查幽冥山脉情报,尤其是那‘吞天残念’的详细情况。”
墨守玄拱手:“老夫领命。”
待众人散去,凌尘独自登上落霞峰顶,眺望西方幽冥山脉方向。
“仙台九重天巅峰……九幽冥狱大阵……吞天残念……”
他喃喃自语,眼中却燃烧着熊熊战意。
“正好,本尊突破五重天,还缺一块够分量的垫脚石。”
“幽冥老人,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
山风呼啸,青衫猎猎。
东荒的天,从今日起,真的要变了。